“不錯,你果然冰雪聰明。”司馬連皓微微笑了一下,笑容裏帶著說不出的苦澀:“我原本有一個很溫暖的家,有寬厚勇敢的父親、慈愛溫和的母親,還有一個大我七歲、時常帶著我一起玩耍的姐姐。”
“我父親是村子裏箭法最好的獵人,因此,我家裏時常掛著各種在別處看來無比珍貴的毛皮、獵物。當那些毛皮、獵物出售之後,總有大批的黃金白銀被母親收起。那時候,除了對遠方和未知的向往,我不知道生活中還有什麼缺憾。”
夏雲嵐靜靜聽著。
“然而,戰爭來了……當大批的軍隊狼群一樣經過回雁村,一夜之間,村子裏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不知是幸還是不幸,那一夜,父親帶著我在山裏打獵。清晨,當我們提著獵物回去時,那種情景……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說到這裏,司馬連皓的臉上沒有了笑容,隻剩下一片難以言說的悲憤和蒼涼。
夏雲嵐待要安慰司馬連皓幾句,張了張嘴,卻覺一切的語言在那樣的慘象麵前,都顯得那般蒼白無力。
停了一會兒,司馬連皓接著道:“父親丟下獵物,背著我跑回家中。院子裏,我的母親和姐姐躺在血泊之中,赤身裸體……早已死去多時……”
夏雲嵐的心抖了一下。即便是早已見慣太多的人間慘劇,她仍然無法想象,那樣的情景,對於當年還是一個孩子的司馬連皓來說有多麼殘忍。
“司馬兄……”夏雲嵐停住了腳步,深深看著司馬連皓道:“已經死去的人,不會有什麼痛苦……”
“我知道。”司馬連皓打斷了夏雲嵐的話,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道:“其實那時候的我,還不懂得那樣的情景意味著什麼……我隻知道,她們像我們曾經打過的獵物一樣,沒有了呼吸,沒有了感受……”
“悲痛的是父親——父親像瘋了一樣,拿起最好的弓和所有的箭,不顧一切地衝出家門……從此,我沒有了家,沒有了母親,沒有了姐姐,也沒有了父親……”
夏雲嵐鼻子裏有些酸澀。她以為,她已經承受過人間最深重的痛苦。卻不知,人間的痛苦遠沒有盡頭,亦沒有所謂的極限……
“後來,”司馬連皓道:“當我漸漸長大,知道母親和姐姐在死前遭遇過什麼之後,我便不能再碰女人……也排斥所有女人的靠近……我的姐姐,那年,她才隻有十二歲啊……”
“司馬兄,我明白……”夏雲嵐不知該說些什麼。難怪司馬連皓常去怡春院,卻從不肯讓任何女子近他的身。
“直到遇見你——”隔了好久,司馬連皓才接著道:“遇見你……我才突然有了想要靠近一個女人的感覺……”
“司馬兄——”夏雲嵐打斷了司馬連皓的話,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道:“你與蒼狼國燕烈王是如何相識的?”
司馬連皓眉目間閃過一絲暗淡,頓了下道:“十年前,當我還是一個野獸般憤世疾俗的少年時,吃了蒼狼國一群人的虧。為了報仇,我將那群人一個一個毒死,並拿他們的臉做成了人皮麵具……雲嵐,你是不是覺得我太過殘忍?”司馬連皓突然問道。
夏雲嵐沉默了一下,她自己並不喜歡對死去的人再行折辱,但她知道,她的某些同行在精神極度扭曲之下,會產生那樣變態的愛好。
她望著遠方輕輕歎了口氣,道:“命運從小教會了你殘忍……少年的你,又如何知道生活還有另外的一麵……”
“你是了解的……雲嵐。”司馬連皓也望著遠方輕輕歎了口氣,道:“我那時候心裏的確隻有殘忍,我殘忍地對待世界,殘忍地對待別人,也殘忍地對待自己……那時候,我的生活裏沒有快樂,沒有溫情,隻有吃飯、練功、逃跑……和殺人。”
“有人給錢我會殺人,沒有人給錢我也會殺人……殺了人之後,我就研究人的構造……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樣一些成份,構成了‘人’這種奇怪的東西……”
“司馬兄……”聽到這裏,夏雲嵐也不禁背脊微微發涼,再次轉移了話題道:“你便是在那時候遇見燕烈王的嗎?”
司馬連皓從遠方收回了目光,道:“是……我拿著那些人皮麵具,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易容成被我殺害的人的模樣,並代替他們的身份生活,然後,再借機殺害他們的親人和朋友。這件蒼狼國的驚天懸案,曆經兩年之久無人能破。最後朝廷震驚,派出了那時最年輕有為的燕烈王來調查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