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夏雲嵐握了握拳頭,斬釘截鐵地道:“我不會滿足你的希望,也不會在意任何人的希望,我隻會按照自己的心意活過此生。而且,我想告訴你的是,你也可以。”
“你說朕……朕也可以?”皇帝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外奇談,溫雅的臉上笑得恍惚而不真實。
“當然!”夏雲嵐聲音堅定地道:“一個普通人要做皇帝,或許是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夢。但一個皇帝要做普通人,在我看來並沒有那麼難。”
“可是,”皇帝微蹙了眉梢,憂心忡忡地道:“朕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安排好……等朕安排好的時候……不,不知道朕還有沒有時間去安排好那些事……”
“你自己也很清楚,你根本沒有太多的時間,不是嗎?”夏雲嵐炯炯的眼神直視著皇帝的眼睛,大著膽子凝聲道:“既然如此,為何不把自己的葬禮提前舉行?人生在世,哪怕按照自己的心意活過一天,也強於按照命運和別人的安排活過萬年——”
皇帝怔了一下,麵上掠過一絲難以覺察的震驚。按照自己的心意活過一天……為什麼他從來沒有想過?
“皇上,言盡於此,雲嵐告退——”夏雲嵐最後看了皇帝一眼,大步向永壽閣外走去。
因為他的信任,她把他當成了朋友。不忍看他作繭自縛,她才講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話。希望這一次,她沒有看錯人。
出了永壽閣,呂公公仍在閣外提著燈籠等候。
“祁王妃,待老奴去見過了皇上,馬上送您回明華殿。”呂公公的笑容永遠熱情得莫測深淺。
“不用了。”夏雲嵐很不喜歡這樣的笑容,淡淡道:“我記得回去的路。皇上身子不好,你快去照顧皇上。”
“如此,老奴就不送了。”呂公公並不堅持,隻將燈籠遞於夏雲嵐道。
夏雲嵐望了望天上宛如玉盤的皓月,又看了看處處張燈結彩的曲榭回廊,道:“燈月俱明,燈籠公公自己留著用吧。”
“也好,祁王妃慢走——”呂公公躬身一揖,轉身進了永壽閣。
夏雲嵐信步沿著來路向回走去,耽誤這許多時候,她對當場捉住百合竊取情報已不抱什麼希望,於是一路走走停停,賞花觀燈,倒也別有一番情致。
忽然,在月下燈影之間,一條黑色的影子從前麵回廊上一閃而過。
夏雲嵐頓了一下,隻覺那身影窈窕俏麗,仿佛在哪裏見過一般。
莫非是百合?
這真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夏雲嵐心中一喜,立即貓下了腰,從花木回廊的陰影裏向黑色身影追去。
因背上疼痛,她的動作遠不如平時靈活,但好在前世追蹤經驗豐富,在皇宮縱橫曲折的道路之間,她每次都能準確地判斷出黑色身影的去向。
約摸一柱香後,黑色身影在一座飛簷翹角的兩層樓閣前停住了腳步。
月光照在樓閣大門頭的牌匾上,牌匾上清清楚楚寫著三個字:禦書樓。
夏雲嵐躲在花木叢中,目不轉睛地盯著黑色身影,但見那黑色身影沿著禦書樓一側高大的樹木躍上二樓窗台,用一柄尖利的東西輕輕一撬,眨眼間隱沒在打開的窗後。
窗子瞬息合上。樓閣寂寂,夜色深深,就像沒有人來過一樣。
夏雲嵐睜大了眼睛,千羽飛針扣在手中,隻待那黑色身影一出來,就要叫她現出原形。
然而,等了許久,卻仍不見黑色身影出來。
時辰已經不早,說不定明華殿外賞歌賞舞賞月的皇親國戚已經散去。夏雲嵐不願再等,閃身至樓旁樹下,正待捅破窗紙瞧瞧閣內情形,突聽閣內“啊”的一聲,緊接著,二樓窗子打開,一卷紙冊飛了出來。
夏雲嵐料想,許是黑色身影中了閣內機關,情急之下將竊取到的情報扔了出來,企圖讓隨後到達的同夥帶走。
究竟是什麼樣的情報,值得黑色身影不顧性命如此冒險?
夏雲嵐再也顧不得閣內之人,沿著牆根慢慢走過去將紙冊抓在手中,就著皎潔如銀的月光低頭向紙冊上匆匆一瞥,但見線條縱橫,起起伏伏,並用各種顏色打著標記。如果她沒有猜錯,應該是承夏國北部邊疆布防圖。
一個念頭忽然電光石火間在她腦海裏閃過,驚得她渾身一哆嗦。
千算萬算,她竟漏算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此刻,北疆布防圖拿在她的手中,如果有人一口咬定了她是蒼狼國的奸細,恐怕她將百口莫辯!
念及此處,夏雲嵐手一鬆,扔下圖冊便欲轉身離去。
然而,轉身的刹那,脖子一涼,一柄鋒利的劍已架在了她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