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準備?”夏雲嵐原本對聽雨樓主口中那位令歐陽俊卿失手的繇山派人物極有興趣,但時間已經不早,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防備和擒獲歐陽俊卿。
“你跟我來——”聽雨樓主道:“聽雨樓防範最嚴的地方是落花軒和我平日所居的後堂,稍後我會派人去請風公子和洛姑娘過來。咱們今夜隻在後堂中聽歌賞舞喝茶,那歐陽俊卿不來便罷,來的話定叫他插翅難飛。”
“好,一切由你安排。”夏雲嵐給了聽雨樓主一個信賴的笑。
早就聽說,聽雨樓裏有歌唱得最好的歌姬、舞跳得最好的舞姬和琴彈得最妙的琴師。直到這天晚上,夏雲嵐、洛芷雪、風鈺晗三人才真正見識到了傳說中的聽雨樓三絕。
歌聲悅耳,時而旖旎如春水波漾,時而空靈如雨落秋山,時而圓潤如明珠落玉盤,時而宛轉如鶯燕語梁間。
舞姿曼妙,放眼處仿若東風吹綻四月繁花,恍然間又似蝴蝶翩躚花叢來。裙裾無風而飄搖,長袖當空而輕舒。淩波微步,羅襪生塵,無盡風景,一時都到眼中。
琴曲如訴,配合著歌聲舞步,妥帖得像流淌在山澗的溪流,又像縈繞在峰巔的雲霧。粘著,黏著,恰到好處地追隨著、纏綿著,聽得人心裏無比舒坦。
誰道陽春白雪知音稀?夏雲嵐覺得,真正能夠打動人心的東西,不在於有多麼高深的技巧和方法,而在於自然、坦誠和本真。
如此刻的歌舞琴曲,好像並沒有多麼複雜高深,卻讓人心為之馳,神為之蕩。
對藝術所知不多的她並不明白,藝術裏有個詞叫大巧若拙。當技巧達到極致的時候,反而讓人聽不出、亦看不出技巧的痕跡。
緩歌曼舞妙琴曲中,輕歌、淺醉和聽雨樓漂亮的侍女們不時為眾人斟上香釅的茶。夏雲嵐一直以為,令人醉的是酒,茶隻會令人越喝越清醒。直到今夜她才發現,原來茶香到極致,也能令人醺然如醉。
時辰已經過了三更,歐陽俊卿仍然沒有來。
眾人的心原本一直緊張地懸著,此時不覺有了幾分懈怠。
洛芷雪輕輕打了個哈欠,抱怨地道:“什麼賊皇!有本事下貼沒本事偷……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見個鬼影子。”
夏雲嵐被傳染似的也輕輕打了個哈欠,但她不急不躁,悠閑地觀賞著歌舞道:“如果你是個賊,會選擇別人嚴陣以待的時候下手嗎?”
“呸!別拿我跟賊比……”洛芷雪啐道:“我又不是賊,哪裏知道賊什麼時候下手!”
“你給人下銷魂散話的會選擇什麼時候?不要等人家入睡或困乏時嗎?”夏雲嵐湊近洛芷雪揶揄地低笑道。
“你……”洛芷雪瞪了夏雲嵐一眼,又迅速偷偷瞄了一眼風鈺晗。
風鈺晗唇角微勾,似笑非笑,也不知有沒有聽到二人的談話。
又一個時辰過去,歐陽俊卿還是沒有來。
洛芷雪接連又打了幾個哈欠,夏雲嵐的上下眼皮也有些想要打架的意思。但她知道,越是這樣的時候,越需要加強防備。
為了抵抗不時襲來的困意,風鈺晗站起身,借得一管蕭笛,和著琴聲歌聲吹了一會兒。
當夜色漸漸稀薄、東方的窗子上露出一線灰蒙蒙的曙光時,聽雨樓主揮退了歌舞,命人送上來精美的宵夜茶點。
眾人填飽了肚子,困意退去許多,又重新打起精神注意起窗外的動靜。
“雲嵐,你說,那歐陽俊卿會不會是不敢來了?”洛芷雪聲音裏帶著困意,鄙視地問。
夏雲嵐說不來。以她的經驗來看,很少有賊會選擇黎明時分下手的。
但賊皇畢竟不是一般偷雞摸狗的小賊,黎明時分又是一個容易叫人困倦的時間,歐陽俊卿選擇在此時下手,也不是沒有可能。
窗外微弱的晨光漸漸擴散,牛乳一般慢慢暈開,最後溢滿了整個天地。
看起來又是個陰雨綿綿的日子。
聽雨樓主忽然道:“如果歐陽俊卿此時不來,以後大概也不會來了。”
“為什麼?”洛芷雪不服氣地道:“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那歐陽俊卿既然惦記上了雲嵐的玉佩,又豈肯輕易放手?——哦,是了,今日我們就要離開聽雨樓回天武城,他以後倒的確不會再來打擾你這聽雨樓了。”
說到最後一句,洛芷雪的話裏顯然已經有了幾分諷刺的味道。
夏雲嵐乜斜著眼睛瞧著洛芷雪,一臉的輕蔑鄙視。
叫自己求聽雨樓主幫忙擒拿歐陽俊卿的時候怎麼不見用這種口氣說話?剛剛用不到人家,就立馬變了嘴臉,難為她怎麼做得出。
聽雨樓主並不與洛芷雪計較,隻淡淡道:“歐陽俊卿曾經為自己立下個規矩,發了名貼當夜到次日辰時沒有偷到手的東西,以後永不覬覦。難道洛姑娘不曾聽說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