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芷雪繼續道:“在這個世界上,我們不能要求自己成為所有人心裏的第一。但是,哪怕我們在別人心裏排在第二、第三甚至更加靠後的位置,那份感情仍然是真實的。這世界上,其實並沒有多少人真心對我們好。能夠把我們放在心裏的,也不過那麼幾個人而已。”
夏雲嵐點了點頭。人生,有那麼幾個人真心相待,是否已是難得的福氣?
隻是,如果是她,能夠原諒被自己最為親近的人傷害嗎?
低下頭,她看了看自己親筆畫的白花蒼蒼的吳娘。生活的殘酷已經給了她懲罰,如果她仍然活在這世上,未來的時日隻怕也不會太長。
如果她是洛芷雪,對於曾經愛過、依戀過的人,她真的忍心與其永不再見、任其自生自滅嗎?
她會不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找到她,幫助她,給她一個幸福的晚年?
默默歎了口氣,她的心裏沒有答案。而且,希望這樣的難題永遠不要在她的生命中出現。
“雲嵐,你能明白嗎?”洛芷雪的手指輕輕撫摸著畫像上吳娘的臉,仿佛想要撫平那一道道深深的皺紋:“在我心目中,她早已替代了娘親的位置。有時候,我真怕來不及……”
“我明白。”夏雲嵐道:“你會心疼她所受的苦,更心疼她的自責和愧疚……咱們去找她吧。”
“嗯。”洛芷雪重重點了下頭,將畫像小心折疊後放進懷中,又隨手拿過幾張銀票塞在袖子裏,這才和夏雲嵐一起出了閨房的門。
向洛老爺辭行後,二人自北門離開天武城。
臨近中午時分,馬兒已經在官道上奔跑了一個多時辰,吳娘住的地方卻不知還有多遠。
洛芷雪騎乘的青色小馬累得氣喘籲籲,速度越來越慢。為了等待洛芷雪,夏雲嵐拉緊了紫風的韁繩,以致紫風散步般走得氣定神閑。
洛芷雪在青色小馬的屁股上重重拍了一掌,青色小馬兩腿一軟,差點兒跪倒在地,嚇得洛芷雪趕緊抱住了馬脖子。
夏雲嵐笑道:“你那馬兒年紀尚小,過上一年半載,這點兒路便不算什麼了。”
洛芷雪側頭看了紫風一眼,嘟著嘴既羨又妒地道:“過上多久也比不上你的紫風。祁王府裏的三匹神駿——銀月流霜、紫風、青宛,天武城裏不知有多少人不惜代價地想要得到,祁王殿下卻哪裏肯賣?”
夏雲嵐摸了摸紫風的鬃毛,心裏甚是得意,口中卻故作淡然地道:“千金散盡還複來,名馬一去難再得。他自然不肯出手。”
洛芷雪催趕著慢吞吞的青色小馬道:“祁王殿下的六弟益王殿下,平生愛馬如命,曾願出萬金之價購三匹神駿之一,卻被祁王殿下一口回絕。沒想到不久之後,祁王殿下將青宛白白送給了秦沐風秦侍衛,為此益王殿下心中惱怒,至今不肯與祁王殿下往來。”
夏雲嵐沒想到關於銀月流霜、紫風、青宛還有此一段,原以為蕭玄胤不過是隨手將紫風指給自己,此時方知,這匹馬在蕭玄胤心中的份量竟然重過了兄弟情誼。
雖然是自己提出來要一匹馬,但他本可以像對待夏靜柔一樣,拿一匹普通的馬應付自己,然而他卻給了自己最好的。
俗話說“寶劍贈英雄,良馬思壯士”,青宛送給秦沐風固然相宜,難得他竟沒有像自己那個將軍父親一樣,隻想著送她紅粉胭脂。
縱然他對她隻存利用之心,在這件事上,依然令她心懷感激。
沿著官道約摸又走出三四裏後,洛芷雪驅著小青馬拐進右邊一條羊腸小道。
太陽已經升到了正頭頂,火辣辣的照得人汗流浹背。偶爾一陣小風吹過,帶著濃鬱的草木氣息,略略減卻了人和馬的燥熱疲憊。
夏雲嵐抹了把額頭的汗,望著大片農田後層層疊疊的山嶺道:“芷雪,還有多久能到吳娘故居?”
洛芷雪一邊用腳踢著小馬的肚子,一邊喘著氣道:“就在田地盡頭鹿野山的山坳裏,那村莊的名字叫做魚腸村,據說八九年前原也是百多十戶的大村落,但我上次去時,隻剩下了二三十戶人家。”
夏雲嵐遊目四顧,見此地土地平曠,農田肥沃,且臨近承夏國京都天武城,也算得天獨厚之所,不由奇怪道:“短短八九年時間,是什麼原因導致一個百多十戶的大村落迅速衰敗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