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馥鬱的蘭香縈繞著整個漪蘭院,令人心神如醉。竹葉的顏色清潤秀美,與冬日時的蒼勁大不相同。夏雲嵐輕輕轉了個身,輕軟寬大的羅裙散開如碩大的花朵。
轉身之際,夏雲嵐忽然發現,東南牆角處一棵不起眼的小桃樹,不知何時竟爆出了點點嫩紅的花蕊。
年年春來,年年桃花風裏笑。
夏雲嵐心頭微動,跑過去撫了撫花枝,又對著花蕊看了良久。
想來不過一兩日,這桃花便要盛開如一團緋色的霞。再不過七八日,朵朵粉紅的花瓣便要零落成泥,凋盡嫣香……
夏雲嵐輕輕歎了口氣。
人間良辰美景,一不小心便成了辜負。此時此際,本該輕衣緩帶,漫步曲水,亦或馬蹄踏香,陌上觀花。然而,該死的懿太妃,該死的蕭玄胤,卻使得她困在漪蘭院中寸步難行。
她抬頭望向天空,天空藍得旖旎,與絲絲縷縷的朝雲彤霞纏綿成一道遠離塵世的風景。她出神地站了好一會兒,直到附院裏百合丁香生火做飯的聲音驚醒了她。
她來到蘭圃前,看著那稀稀零零、所剩無幾的蘭花蘭葉,猶豫了一下,慢慢伸出手去。
“小姐做什麼——”指尖剛剛觸及蘭瓣,廊下忽然一聲驚呼,淺畫跑了過來,用微帶責備的語氣道:“小姐受了傷,怎麼還到處亂跑!有什麼事吩咐婢子們去做就行,何需自己下床?”
聽到外麵的聲音,百合、丁香也走了出來,向夏雲嵐施禮請安。
夏雲嵐回過頭,如水星眸掃了三個丫頭一眼,淡淡道:“我現在的吩咐還有人聽麼?”
“王妃何出此言?”百合丁香誠惶誠恐地道:“王妃說的話,婢子們什麼時候沒有照做?”
夏雲嵐盯著淺畫,道:“我昨晚要你回房休息,你照做了麼?”
淺畫縮了一下脖子,訕訕笑道:“小姐這不是受傷了嘛,萬一夜裏要茶要水,一隻手臂總不太方便。婢子留在廊下,小姐就當自己的手臂使喚就好。”
聽得淺畫此言,夏雲嵐心中一暖,卻冷了聲音道:“我受了傷,你就當我是廢人?”
“婢子不敢……”見夏雲嵐動了氣,淺畫急忙低了聲音道:“婢子錯了,今夜裏回房休息就是。”
夏雲嵐目光轉向百合、丁香:“咱們漪蘭院裏不需要值夜,你們夜裏也好生在房裏待著。”
讓這幾個嬌滴滴弱不禁風的丫頭夜裏宿在外麵,著了風寒不說,若真有什麼事發生,這幾個丫頭又能做些什麼?
“婢子謹尊王妃之命。”百合、丁香齊聲道。
夏雲嵐這才消了氣,轉身指著蘭圃道:“把這些蘭花全部拔了。”
“王……王妃說什麼?”百合不敢置信地問。
“我說,把這些蘭花除去。”夏雲嵐不高興地重複道。
“為……為什麼?”迎著夏雲嵐不悅的眼神,百合大著膽子道:“如今咱們不缺米糧,淺畫又帶了些蘿卜和幹菜回來,回頭把蘿卜醃起來,也夠吃一段時間。王妃何必……何必還要打這些蘭花的主意?”
夏雲嵐認真地道:“天天吃醃蘿卜和幹菜怎麼受得了?把蘭花除掉,種上蔬菜,過不了多久,天天有新鮮蔬菜吃多好?”
“可是……可是……”百合囁嚅道:“這些蘭花並非市集上可以隨便買到的普通蘭花,一旦除去,怕不易再得……”
“這些蘭花雖好,到底不能長久當菜吃。何況,也不經吃。”夏雲嵐耐著性子道。
“可是……”百合還想再說什麼,丁香拉了拉她的衣袖道:“王妃傷勢未愈,莫要惹王妃生氣。”
夏雲嵐見眾丫頭站著不動,知道她們怕蕭玄胤回來生氣,於是索性自己動手拔了起來。
“小姐……”淺畫咬了咬牙,止住夏雲嵐道:“你快回房休息,婢子來做這些事就是。”
“淺畫!”百合警告地道:“那些蘭花是王爺心愛之物。”
淺畫道:“憑他有多愛,總不及小姐身子重要。”言罷,一臉悲壯地挽起了袖子。
“好丫頭。”夏雲嵐終於露出一絲笑意。
百合又是心疼又是不舍,突然向夏雲嵐一跪,求情道:“王妃,婢子從今而後隻吃白飯,不食菜蔬,求王妃把蘭花留下一畦可好?”
夏雲嵐嚇了一跳,急忙伸手扶起她道:“你既喜歡,留下一畦也無妨,何必如此?”
百合這丫頭一向沉默穩重,這次竟為了蘭花急得下跪求情,她雖覺得小題大作,也總要給她個麵子。
“多謝王妃。”百合站起身,不忍見蘭花如棘草般被除,向夏雲嵐道:“婢子去看看飯熟了沒有。”言罷,逃也似的離了正院。
丁香站著猶豫了一會兒,也道:“我去幫百合做飯。”而後回了附院。
夏雲嵐搖了搖頭,目光落在淺畫身上時,不覺溫柔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