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杯果汁下肚,饑餓的感覺終於淡去,雖然夜幕降臨,但由於睡了半個下午,夏雲嵐的精神反而比白天時好上許多。
外麵月白風清,夏雲嵐伸了個懶腰,突然很想出去走走。在被關押的七天中,她幾乎每個夜晚都懷念著外麵的清風和朗月。
“你要去哪裏?”看到夏雲嵐作勢欲下床,蕭玄胤按住了她的肩頭問。
“屋子裏有些沉悶,我想出去看看月亮,可以嗎?”夏雲嵐大概自己也沒有注意到,第一次,她對蕭玄胤說話如此溫柔。
蕭玄胤怔了一下,鬆開了按著夏雲嵐的手,聲音中卻還有些猶豫:“你的傷……”
“這點兒小傷不打緊的,從前……”說到這裏,夏雲嵐突然意識到什麼,急忙頓住了話。
“從前怎樣?”蕭玄胤目光一凜,盯著夏雲嵐追問道。
“從前……嗬嗬……”夏雲嵐心裏深怪自己失言,麵上訕訕笑道:“從前我便很喜歡看月亮,也很喜歡看桃花,尤其喜歡躺在桃花林裏看月亮。”
“哪裏的桃花林?”蕭玄胤不肯放鬆地繼續問道。
“……”夏雲嵐斂了笑意,突然覺得有些疲憊。她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可還是一個不慎,就要麵對這種充滿懷疑的質問。
什麼時候,她的世界才能不再設防?
她輕輕歎了口氣,懶懶答道:“夢裏。”
片刻的溫柔一閃而逝,看到夏雲嵐臉上的冷漠,蕭玄胤似乎意識到自己不該過於急躁。既然已經決定要讓敵人的棋子為我所用,總需多幾分耐心。
他沒有接著問下去,也沒有戳穿她的謊言,隻一伸手攬住了她的腰,一邊扶她下床,一邊傾身在她耳邊道:“不如本王帶你去尋這個夢。”
夏雲嵐心中一震,側頭看了蕭玄胤一眼。前世裏,當她夜宿桃花林,透過粉紅的花影看著碧天中的皓月時,確曾幻想過某一天,也許有個人會和她一起,坐在花林裏說一些地老天荒的傻話。
可惜麵前的這個人,決非夢裏的那個人。她很清醒地搖了搖頭,冷然道:“不必了。夢之所以美好,便在於永遠無法企及。一旦夢變成了現實,還能拿什麼安慰自己的心?”
“為什麼你會覺得,夢一旦成為現實,就必然令人失望呢?”蕭玄胤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梢,突然抱起夏雲嵐走出房門,看著滿天月色道:“本王保證,今夜的夢一定不會令你失望。”
言罷,不等夏雲嵐再說什麼,蕭玄胤已騰身躍上漪蘭院的牆簷,足尖踏著房脊、樹巔向天武城東北方飛掠而去。
夏雲嵐雖然武功未複,這種高來高去的感覺卻非常熟悉。聽著耳畔風聲呼呼,恍惚竟似又找回前世的感覺。
如果可以重新選擇,如果早知道穿越後是這樣的日子,她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執意逃離?
半個時辰後,天武城的城門被遠遠甩在身後。沒有了鱗次櫛比的房舍建築擋路,蕭玄胤的速度又加快了許多。
不一會兒,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巒矗立在眼前,夜色裏望去,蒼黛的顏色宛如潑翻的一池濃墨。
蕭玄胤腳步未停,峰回路轉間抱著夏雲嵐來到一條雲氣彌漫、水聲潺潺的峽穀。越往峽穀深處走,越聞得各樣的花香沁人心脾。
夏雲嵐貪婪地吸了口氣,奇怪地道:“咦,難道逍遙王府不在天武城內,卻在這深山幽穀之中麼?”
“不錯。”蕭玄胤淡聲道:“因逍遙王南宮曜愛慕穀中一處溫泉,十年前舉家遷來此處,從此不問紅塵世事,亦不理朝中政務,隻以培植花果為務。”
“這南宮曜倒是有趣之人,”夏雲嵐笑讚道:“如此方不負了‘逍遙’二字。”
蕭玄胤沒有答話,夏雲嵐摸不透他的情緒,也不再說話。夜靜穀幽,了無人跡,她覺得還是小心一些,不要哪句話說錯觸怒他為妙。
明月漸漸升高,穀中風過處,攜來若有若無的水霧。
在一棵老樹之巔,蕭玄胤停下腳步,四處凝望了片刻,又側耳聆聽了片刻,忽然離開正路,帶著夏雲嵐在林木的陰影中東挪西轉地向前掠去。
不一會兒,翻過一座小山頭,一片霧氣氤氳的湖水鋪展在眼前。溫熱的氣息拂上夏雲嵐的臉頰,寒冷的夜色裏令人分外舒服。她不由驚歎道:“好大一片溫泉,難怪引得逍遙王不惜……”
話未說完,蕭玄胤的大手忽然覆上了她的嘴,在她耳邊低聲道:“別說話。”
感覺到蕭玄胤修長指尖的觸摸,夏雲嵐臉頰發燙,悄悄咽下了沒有說完的半句話。
四野寂靜無聲,隻有夜鳥偶爾發出一兩聲呢喃。難道在這平靜的山野之中,竟也隱藏著別樣的危險嗎?
想到危險,她的心便蠢蠢欲動地興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