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過去。
陰暗潮濕的柴房裏,沒有人送過一口水,亦沒有人送過一粒米。
那個她以為有希望救她出去的男人,終於是放棄了她、任她自生自滅了嗎?
談不上有多麼失望,頂多是為自己曾經懷有的希望而覺得可笑。
好在,她從未對自己放棄過希望。
這樣的境況,前世裏並非沒有遇到過。她很有經驗,要盡量減少對體力的消耗,還要用類似於辟穀食氣的方法吸收空氣裏的微量元素,使之在體內形成維持生命運行需要的基本能量。
倘若隻是靜坐不動,以這樣的方法,活過半個月應該不成問題。
可問題是,她不能坐以待斃。三天來,夏雲嵐幾乎日夜不停地用金簪、用雙手在後牆下挖洞,試圖挖出一條與外麵相接的通道。
萬幸的是,柴房的地麵並不像牆壁一樣堅實,而是像農村普通人家一樣的土坯地。
大概,這牢房原來倒的確是柴房所在。
天無絕人之路,第四天黎明時分,筋疲力盡的夏雲嵐驚喜地發現,自己所挖的、僅容一隻手臂探入的洞中,居然隱隱透進一絲亮光,似乎馬上就有挖通的跡象。
夏雲嵐俯下身子,閉上一隻眼睛,將另一隻眼睛貼著洞口,越發清晰地感受到外麵天光的明亮。
此刻,哪怕是螢火的微光,對她來說,亦不啻於一輪明媚的太陽。
夏雲嵐又將鼻子貼緊洞口,狠狠吸了幾口外麵清新自由的氣息。一朵微笑,在她的唇邊綻放。
隻是,三日不飲不食的生活,幾乎耗盡了她的全部力氣,她甚至無法再翻過身,隻能那樣爬在地上,任時光一點一滴流逝。
當亮光從洞中消失,夏雲嵐模糊地知道,又一個白天過去。
不能再這樣下去,必須有下一步的行動!
夏雲嵐抬起頭,待要用混合著泥土與血痕的手繼續將洞挖大,不料一陣眩暈襲來,使她幾乎失去意識。
不,不能昏倒,千萬不能昏倒!
求生的意誌化作一個強烈的聲音在心底呐喊,虛弱的身體卻再也無法支撐片刻。
夏雲嵐喘了口氣,摸索著撩開衣服,舉起金簪,狠狠向左腿上刺了下去。
血,從刺傷的腿上滲出。疲倦,幾乎已使她感覺不到疼痛。她毫不猶豫地俯下頭去,拚命吮吸著傷口處的鮮血。
腥鹹的血,此刻卻似世間最鮮香的美味。
當疼痛的感覺漸漸複蘇,夏雲嵐終於確信,暫時不會再有昏過去的危險。
然而,經驗豐富的她當然知道,血這種東西,喝的越多,幹渴的感覺來臨的越快。
但她已經別無選擇。
當眩暈意味著死亡,哪怕是喝了隻能活過一兩個時辰的毒藥,她也隻能飲下。
何況,這血,應該足以再給她三五個時辰的力量。
三五個時辰,可以將這洞挖得再寬一點兒,再深一點兒,可以容她順利摸到外麵的東西。
也許外麵的牆根下,有那麼幾株偶然長出的野草閑花,可以填滿她早已收縮成一團的胃。
恢複了幾分力氣的夏雲嵐,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展開了行動。
當天光再度降臨,她將身子緊貼地麵,一隻手臂伸出去,伸出去,終於慢慢觸摸到一株飽含晨露的野草。
狂喜從心底升起。自以為從不懼怕死亡的她,卻一次次在生的希望麵前幸福得無以複加。
小心翼翼地將野草連根扯斷,嗬護著草上的露珠一點一點拉進來。當她沾血的、幹渴的嘴唇觸到露水的清甜時,陰暗漆黑的柴房,刹那間美麗得宛如灑落金光的天國。
哦,不是金光,是無數金星在眼前亂冒。極度的疲憊混合著極度的喜悅,她再也支持不住地昏了過去。
昏睡中無法默算時辰,她終於忘記了時間。
如果沒有被打擾,她大概會一直這麼睡下去,甚至再也不會醒來。
但一陣“沙沙”的聲音驚醒了她。
如同秋風拂過落葉,如同細浪湧上沙灘,那聲音就響在身邊不遠處。
是幻覺嗎?她伸手摸索了下,指尖觸到一個冰冷的、柔軟的東西。
蛇!
當這個字在她腦子裏響起,她猝然張開了眼睛。
一室黑暗,什麼也看不見,連她挖出的洞裏也看不見一絲亮光。
那東西爬上了她的身體。由於她是俯在地上的,那東西沿著她的手臂,經過她的脊背,正緩緩向她的脖頸遊走。
此刻她已確定無疑,那就是一條蛇,一條三尺多長的毒蛇!
它會不會一口咬上她的喉嚨,再將毒液注入她的體內,從而瞬間結束她的所有痛苦,以及所有夢想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