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葉原本以為,夏雲嵐像天武城裏的大多數大家閨秀一樣,溫婉賢淑,軟弱可欺。沒想到今日一見之下,才發現竟是個難纏的無賴。難怪懿太妃會對這個兒媳如此頭疼、如此厭惡。
她原本對夏雲嵐並未存好惡之心,隻因適才在附近台上與懿太妃飲酒閑聊之際,聽懿太妃口口聲聲說自己遲早要被夏雲嵐氣死,這才臨時起意,要幫懿太妃出上一口惡氣。
畢竟,接下來,她將有求於懿太妃。
而夏雲嵐,偏巧在此時囂張地騎著馬經過她的視線。
經過了波譎雲詭的權利鬥爭,整治和陷害一個人對她不過是分分鍾的事。片時之間,她已安排出一場好戲。
她原本隻打算對夏雲嵐小施懲戒,逼得她向丫頭們賠禮道歉。但此時見了夏雲嵐這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她突然像懿太妃一樣,對夏雲嵐生出無盡的厭惡來。
這世上有一種人,在失去愛和溫暖之後,會把麵子和尊嚴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從這方麵來說,蕭玉葉和懿太妃其實都是一樣的人。盡管在智商上,蕭玉葉比之懿太妃不知要高出多少。
夏雲嵐舔了舔嘴唇,見對麵兩人一個隻會罵“妖孽”,一個沉默不語,她無聊地轉過了身,打算帶著紫風離去。
七日囚禁,今天好不容易出來騎馬兜風,實在沒必要為這些人破壞心情。
不料她剛剛抬起腳,蕭玉葉一個眼色,癱倒在地的婢女突然跳起身,一把抱住了夏雲嵐的腿大叫道:“王妃的馬撞了人就想走嗎?婢子雖然身份低微,好歹也是一條人命,求太妃、長公主為婢子做主——”
碰瓷?
夏雲嵐秀眉一蹙,也不去掙脫那婢女的手,隻冷笑道:“我的馬撞到你了麼?把傷口給我瞧瞧——”
紫風並不曾踏到那婢女,夏雲嵐篤定她的身上沒有傷口。她敢對自己如此,八成是腦袋被嚇出了問題。
然而,出乎夏雲嵐意料的是,那婢女聽了她的話,竟一刻也不曾遲疑地褪下了衣衫。潔白的少女身體上,赫然幾處青紅的馬蹄印。
“夏雲嵐,瑞珠身上傷痕確鑿,這下你還有何話說?”蕭玉葉冰聲問道。
夏雲嵐瞪大了眼睛,終於反應過來,原來……原來這就是一場有預謀的陷害。
果然不愧是權利染缸裏摸爬滾打過的人,還沒見麵已經為對手布好了圈套。不錯,這叫做先發製人。
夏雲嵐看了看懿太妃恨不得置她於死地的眼神,又看了看蕭玉葉陰鷙無情的眼神,不慌不忙地伸出手去,在那名叫瑞珠的婢女身上摸了幾把。
的確是實實在在的傷痕,不是藥物所致。為了誣陷敵人,對方也真舍得上演苦肉計。
“嗬嗬……”夏雲嵐收回手,側頭笑道:“有話我也不跟你們說。這丫頭身上的傷怎麼來的,相信你們比我清楚得多。讓犯法的人去審判,我才懶得白費唇舌。”
言罷,趁著那名叫瑞珠的婢女穿衣係帶之際,夏雲嵐突然爬上紫風的背,一勒韁繩便要馳馬離去。
“玄霜,”紫風尚未跑出十步,耳中聽得蕭玉葉不緊不慢地道:“去請王妃留下——”
沒有聽到回答,但覺背後一陣勁風襲來,適才站在如意身邊、一直沉默不語的婢女已經到了紫風麵前,並伸手扯住了紫風的韁繩。
紫風野性未除,奔跑間被迫停下,抬起蹄子便向玄霜身上踢去。
玄霜微一側身躲了過去,同時躍身提肘向紫風天靈蓋上撞去。
天寧長公主的封號,雖然沒什麼實權,比起祁王來卻稍稍高了半級。而青蜀國皇後的身份,更使蕭玉葉成為承夏國上下必須客氣對待的國賓。
夏雲嵐知道,倘若蕭玉葉的婢女打死了紫風,紫風也隻能白白死去,沒有任何人能為它報仇。
當下,為了保住紫風性命,夏雲嵐不顧一切地向前一竄,俯下身子擋在紫風額前。
玄霜大概沒有想到,夏雲嵐堂堂王妃,居然如此顧惜一條馬的性命。當下收手不及,雖撤去了臂上力道,並向左偏開數寸,肘尖依依重重撞在了夏雲嵐的肩膀上。
夏雲嵐痛哼一聲,捂著肩膀摔落馬下。
玄霜有點兒傻眼,看著地上雙眼緊閉、仿佛已經人事不醒的夏雲嵐,怔了一會兒,望著蕭玉葉下跪無言。
蕭玉葉和懿太妃也被這突然發生的變故駭了一跳。俄而,懿太妃顫聲道:“妖女被打死了嗎?”
如意大著膽子跑過來,探了探夏雲嵐的鼻息,往地上一坐,結巴著聲音道:“好像……好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