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人總習慣說一些看起來,應該是聽起來雲裏霧裏的話。這樣的話似乎什麼也沒說,但說的人知道自己想要表達什麼,聽的人也知道訴說者想要表達的內容。

這樣的話,有的有意義沒有價值,有的有價值沒有意義。

溫瑞不知道自己說的話算哪一種。

屋裏的人沒有人發問,他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最開始聽到小陌說她要和李科一起去羅宋,我跟你們一樣本能地反對。但是我們都知道,以小陌的性子,咱們越是強烈反對的事,她越是喜歡犯倔冒險”

“我一個人想了很久。如果我們怕她這一次吃苦受累不讓她去,後果有可能是接下來的這一輩子她都要吃苦受累。”溫瑞看看眾人,“現在吃苦受累我們還能想辦法幫一把,如果這一輩子後麵的日子都在吃苦受累,我們到時可是想幫都幫不了!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們真的就無能為力了!”

雖然將一切說得很隱諱,但他相信屋子裏的人都聽得懂。

所以,將想說的話完以後,溫瑞看著屋子裏的人沒有再說話,他知道,他們需要一點時間消化,他們需要一些時間去細想整個事情的種種可能。

溫母和溫茵對視一眼,看後一齊去看蘇杭。蘇杭吸一口氣,扭頭去看溫姑父最後,溫亦柏開口。

“小瑞啊,你想要表達的我們大概都想到了,但怕理解得不完全,所以,你再給我們說細一點說具體一點吧。”

“爸,您應該知道,咱們中國自古講究‘門當戶對’。這個門當戶對在我看來不應該隻是狹隘的財富或是地位,更多更全麵更準確地來說,這個門當戶對講的是兩個人的出身和成長軌跡。財富,地位,都可以靠後天的努力去打拚,可是一個人骨子裏因為成長環境和教育教養而產生的一些根深蒂固的觀念,卻是極難通過後天的努力去改變的。這些刻在骨子裏的東西,決定了一個人的格局,也決定了一個人能走多遠能做多大的事。”

“咱們小陌雖然一直都是在我們的保護之下長大的,沒有經曆過多少事,但我相信,她對這個世界,對這個世界的人與事,有自己獨到的見解。而她的這些見解,是我們兩家在她身上費了那麼多心血一點一點積累沉澱在她的骨子裏的東西。這些東西雖然還沒有完全表現出來,但一定跟我們的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不會有太多的衝突。甚至,我可以說,肯定跟我們是一致的。”

“如果這一次我們讓她跟李科一起回去,她可以更好地看看李科的出身,也可以深入地去了解李科的成長。如果去到李科的人生原點,走一走李科走過的路,感受一下李科的成長環境,看看最最真實的李科這後,她還認定李科是她這一輩子要找的人,那麼,”溫瑞看看溫茵和蘇杭,“姑父,姑媽,我的建議是咱們應該成全他們的緣份,然後舉力幫助他們去築建屬於他們的人生。”

“當然,如果這一趟之後小陌自己選擇了放手,或者李科選擇了退出,我想,我們要做好準備去接受一個可能完全變樣了的小陌。”

溫瑞停下來將目光投向窗外。

新江的水似乎停滯了一樣,沒有了應有的靈動。

“那個時候,小陌長大了,我們也不得不跟著她一起成長!”

沉默。

整個屋子一下變得沉默。

整個世界也跟著陷入沉默。

每個人都會成長,可每個人的成長方式都不一樣。

小的時候都希望長大。自己想要長大,父母長輩也希望那個小小的小孩兒長大。

可是,長大後的那個人還有幾分像從前?長大後的那個人又應了曾經的期望幾分?

成長於本人可能是一種蛻變一場陣痛,但成長於周圍的人更可能是一種疏遠一種陌生和一種始料未及的失落。

滿屋子的人都在思考。

溫父看看溫茵,顯得有些沉重。

“阿茵啊,我覺得溫瑞說得挺對的。你什麼意見啊?”

兩兄妹一向感情深厚。聽大哥這麼問自己,溫茵自然是知道他的立場的。

這一刻,溫茵突然難受起來。不是因為蘇小陌要跟李科回羅宋,而是因為溫瑞的那句“我們要做好準備去接受一個可能完全變樣了的蘇小陌”。

作為母親,她一直想盡辦法為蘇小陌謀劃,可溫瑞的那句話讓她開始懷疑起自己來。

她想要一個什麼樣的蘇小陌?或者說她想要蘇小陌過什麼樣的生活?

這個問題要換作以前,溫茵肯定能馬上回答出來。她要一個健康快樂的蘇小陌,她希望蘇小陌過幸福快樂的生活。她要蘇小陌永遠幸福,她要蘇小陌永遠無憂無慮。

可是,這一切都是自己的期望。女兒長成,真能如自己期望那樣嗎?如果,自己心心念念地籌謀,最終事與願違,她這個努力的母親得是多失敗啊?

除了溫茵,其他人一樣在思考。因為,大家都走過了成長之路且還在成長之中。

溫茵看一眼正看向她的蘇杭,轉頭問溫瑞。

“小瑞,一遇上小陌的事,我總是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你剛才分析得很對,可是,第一次為人父母,第一次看孩子長大看他們麵對婚戀,我們也確實沒有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