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那些僻靜的街道,那些在一座城市裏存了百年千年的老街,古巷,青石路,一旦走近,隻要願意慢下來,安靜地感受,總能聽到一種來自曆史深處的聲音。

這聲音有的低沉,有的滄桑,有的輕快,有的厚重……這聲音自遠古的曆史中而來,直擊人的內心。

這樣的地方,多半隻是安靜的處於一隅,不曾被開發成旅遊景點,所以不會有喧鬧的遊客。這樣的地方,因為偏僻,本地人也少有興致,所以更顯靜寂。

李科就喜歡這樣的地方。在這樣的地方,他聽得見遠古的呼喚,他感受得到來自曆史的脈搏。

在一條繁華街道的後麵,李科發現一條古巷。

古巷深幽。

古巷兩旁是低矮的木屋,地上是青石路麵。路不寬,靠邊的青石上間有稀疏的苔蘚。路麵不是很平,蜿蜒向前。

李科靜靜地走在古巷裏,偶爾有一兩個本地人看到他,友好地和他打招呼。

李科想起了老家。

羅宋是一個不出名的小縣城。縣城很小,沒有大都市的繁華。李科自小跟著教書的母親在學校裏長大,和一屆又一屆的學生從陌生到熟悉再到離別。

離別年年都有。

每一次,那些走向遠方的孩子都在離別時抱著母親不舍地哭著。母親總是安慰著他們,讓他們勇敢地去向更廣闊的天地。

那些孩子哭著放手,然後一步三回頭。他們說一定會回來,回來羅宋,回來看母親。

那些孩子確實回來了。回來看母親,但並不在羅宋呆著。後來,回來的次數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李科問母親,他們不會回來了吧?

母親笑笑,他們好好的就好。李科問,你想他們嗎?想,母親說,但是他們有他們的人生,回不回來都是她帶過的孩子。

後來,李科大一些了,便不問了。因為李科發現,自己除了看書,和要好的夥伴到周圍的山上遊玩,心裏莫名的有一股衝動,想要走出去,去山的另一邊,去看山外麵的世界,去看山外的山,去看山外山之外的世界。

這份衝動讓他興奮不已,於是他便發了奮地努力,他知道,讀書是他走向更遠的遠方唯一的途經。

現在,自己在外麵呆了幾年了。他極少回家。他隻想努力掙錢,然後讓自己的父母走出羅宋,來到深市和自己一起。

走在青石路上,他想起自己當時問母親的問題。不會回了吧?不會回了吧。

他不知道走出羅宋的其他孩子是怎麼想的,他隻知道,自己大概不會回了。

想著羅宋,李科心裏總是有一些痛的。那是那條自己一路踩著長大的青石路的聲音震動了耳膜的痛,那是自己遍玩不膩的青山閃耀了眼睛的痛,那是條咆哮得猶如怪獸的羅宋河午夜驚醒夢魘的痛……

那條河!羅宋河。

李科搖搖頭。那條折磨了他多年的河,他已經很少在夢裏想起來了。

母親經常在電話的最後一句說,小科,還好吧。

挺好的,李科接。

母子二人誰也不多說。

母親便說,小科,好好的,不要委屈自己,也不要為難自己,一切都是命定。

李科並不相信命運,他想身為教師的母親大概也是不會相信命的。母親不過是勸慰自己。說不定,午夜驚醒的是母親。母親從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吧。

或者,讓父母和自己一般,遠離了羅宋,有了距離,也就少了那些折磨,可以安安穩穩地睡一覺了。

這麼想著,李科緊了一下拳頭。

不覺,已經走到了古巷的盡頭。古巷盡頭是一段青石石階,連接到新江邊上。新江邊裸露著的河床上,大大小小被江水衝刷得光潔如藝術品的石頭鋪滿了江邊。往前走大概200米,又有一段石階連著新江而上,直抵北原新區複興廣場。和古巷盡頭的石階不同,這段石階卻是鋼筋混凝土澆築的。

李科遠遠地靠著江邊走著,然後拾階而上,一直走到複興廣場才停了下來。

看看時間還早,想著蘇小陌大概還在健身房參觀,李科便尋思著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為了方便和蘇小陌會合,李科在紐約大廈的對麵找了一家咖啡館坐下休息。

和所有的都市一樣,夜,來得早,結束的晚。新原繁華的複興廣場還沒有完全醒來,整個咖啡館隻有稀稀拉拉的幾個人。

李科並不喜歡喝咖啡,或者說他還沒有學會喝咖啡,所以便點了一杯綠茶。

看著對麵的紐約大廈,“BD”的招牌簡潔而醒目,但整個招牌找不到一絲跟健身有關的信息。

畢竟是服務高端人群的健身房啊,李科想著,若不是有固定的客群,這麼驕傲的經營怕是要舉步維艱了。

又或者,很多時候,大家追求的畢竟不一樣吧!

李科無奈地笑笑。現在的自己還進不了這樣的場合去消費。

反正無聊,李科便拿起手機拍照打發時間。對著建築隨心所欲地拍了一通之後,李科便漫不經心地挑選起照片來。

突然,一個熟悉的側影出現在照片裏。李科不敢相信地將照片放大,臉上開始顯出抑製不住的驚喜來。

李科抬起頭來,對著紐約大廈下麵的一家咖啡館將鏡頭拉近。靠窗的位置,那張熟悉的臉清晰地出現在鏡頭之中。在他對麵,一個年輕人遞過一個文件袋。

李科將這一切錄了下來。

錄完像,李科拿起手機準備撥號,電話卻先響了。

“喂,小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