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恪行推了一下眼鏡,沉吟著道:“‘建’是地名,宋代的時候,那個地方的茶文化非常興盛,有專門燒製瓷器的窯,叫建窯,燒製出的這種喝茶器具就叫建盞。它裏麵的花紋,現在看是晶藍色,但如果對著光,慢慢轉動,會反射出不同的顏色。”
這些都是鍾恪行從當地人口中聽來的。
蔣小城聽他這麼說,便提起了興致,按照他的意思,讓碗口對著光,一邊轉動。
果然看到光走過的地方泛起多彩的顏色。
“好漂亮!”
鍾恪行見他喜歡,想他該是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提起的心稍稍地放下了來。
可下一秒,蔣小城那不自覺露出的笑容又收斂下去。
把建盞放回袋子裏,向前一推,說:“這個很貴重吧,我不能收。”
鍾恪行忙道:“這個不貴重,真的。”
頓了頓,說:“覺得好看,就買了。”
又說:“送給你。”
商廈外麵是一片寬闊的廣場,四周的路燈把它照得半亮,噴泉在正中央,隨著頗具動感的音樂聲,自底部噴出的水柱高高低低地變換不停。
這裏的夜晚格外熱鬧,有工作了一天的人們在此閑散地漫步,也有退休的老人牽繩遛狗,幾個少男少女圍在一處,腳踩著滑板,做出帥酷的動作,贏得一片羨豔的目光。
再往前走,是個中等大小的人工湖,沿湖修出長長的木板橋,供遊人散步。木製的圍欄上墜了星星閃閃的燈網,一位衣著時尚的女孩兒正靠著欄杆擺造型,在她的不遠處,一名男子半蹲在地上為她拍照。
湖麵吹來的風格外的新鮮清爽,卻吹不散蔣小城心裏那亂亂的一團。
吃進去的蝦燒灼著胃,外套裏的禮物也有些硌手。
腦海裏不斷回放著那位媽媽的女兒所說的話。
“這個觀念、習慣不一致,是根本沒法子一起生活的。”
認真算起來,這是兩人第三次約會了,而每一次好像都不是十分順利,例如第一次在西餐廳,兩人根本沒有什麼話題可聊。
第二次又在吵鬧的麵館匆匆吃了頓飯。
在劇院裏,他非但沒有欣賞到藝術的美,還被藝術催眠了。
方才,又出現了口味上的分歧。
到目前為止,蔣小城還沒發現鍾恪行和自己有什麼共同語言。
“明天你有時間嗎?”
耳邊的聲音似遠似近,把蔣小城拉回現實,他聽見鍾恪行說:“明天是周六,你有時間的話,
我們可以去博物館。”
“我……”蔣小城喉嚨裏好像塞了一團蓬鬆的棉花,想咽也咽不下去,想吐也吐不出來,不上不下地卡著,難受極了。
鍾恪行見他吞吞吐吐,以為他是不方便,便說:“明天有事?”
蔣小城很艱難地點了點頭。
“這樣啊,”鍾恪行接著問,“那後天呢?後天是周日。”
其實相親這種事,和自由戀愛還不一樣,自由戀愛是對彼此有好感的人互相吸引,順理成章地在一起,而相親,優先考慮的是對方是不是適合自己。
若是覺得不必再相處下去,就該早些提出來,免得耽誤對方的時間。
“鍾先生,”蔣小城鼓起勇氣看向鍾恪行,在撞上他的眼睛後,又快速低下頭去,“我覺得……”
“嗯?”鍾恪行很耐心地聽他說。
“我覺得,”蔣小城深吸一口氣,狠了狠心,斟酌著言詞說,“你是很好的人,但我們如果做朋友,應該會更好。”
還覺得不夠委婉,又急忙補充。
“是我,是我自己的問題。”
“我工作太忙了,現在也沒有太多精力考慮感情的事。”
“實在對不起。”
蔣小城最不擅長的就是拒絕別人,可能是因為很怕麵對這之後的尷尬場麵。
他說完以後,便忐忑地看向鍾恪行,卻意外地發現對方盯著不遠處,似乎沒在聽自己說話。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那黑漆漆的湖麵裏好像有什麼在翻騰,驚起陣陣漣漪。
心裏驀地一驚,變了臉色。
不敢相信地說:“那……那是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