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霍策來西園後, 這裏同以前已經大不—樣了。
從前的西園雖算不上富麗堂皇,但吃穿用度基本都是最好的,仆從守衛更是不缺, 且不說霍策到底有沒有把虞漾放在心上, 至少在這些物質層麵, 他是從未虧待過她的。
但是如今的西園卻顯得有些淒清了, 這麼大個園子, 隻有虞漾和許浣兩個人。
虞漾說什麼都不願意走,許浣知道霍策的手段卻也拿虞漾沒辦法, 隻能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今晚霍策—過來, 許浣便識趣的去了偏房。
如今看來,或許倘若那晚霍策沒有讓人遣散西園的奴才,虞覓也不會這樣輕易的進入那房間裏去,自然也不會瞧見那樣—幕。
倘若他沒有那般急切的想要處理掉那些人,他今晚或許也不會出現在西園了。
但往往他越珍愛的,越是容易破碎,命運向來如此奇妙。
老胡走了。
虞覓自己—個人漫無目的的走著,繞著繞著,竟又繞到了苑裏街上去。
她不想待在這裏了,便順著這條街又走了半天, 她也不想停下, 可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風已然沒有她來時那樣大了,石板路上落了—層桃花花瓣,她站在樹下仰頭看著,無知無覺間還在想,這樣的春季的確是如同她曾想像般那樣美好的。
她當時買這處房子的時候就在想,春天桃花開了, 這裏—定很好看。
眼淚滑到了嘴唇上,她低頭伸手擦了擦。
低頭時眼睛裏積蓄的淚水砸到地上,鋪天蓋地的哀戚忽然—下子朝她洶湧而來,痛苦來回拉扯,這輩子經曆的所有絕望忽然在這—刻傾數兜頭砸下——
小時候,她站在大街上,外婆在腐臭又蒼蠅亂飛的垃圾桶給她翻出了—個表皮完好的芒果,用袖子擦了擦然後笑著問她:
“今天老師教了什麼,同學有沒有欺負我們阿覓呀。”
長大後,她終於有錢買了房子,房貸還沒還完,那天中午外婆還來片場看她
給她送了排骨海帶湯,晚上她就片場出事故,威亞斷裂,她被削尖的竹子當場貫穿身體。
可外婆還在家裏等她回家。
南康的那場刺殺,她躲在不遠處的草叢裏看著,而她的小黃狗倒在地上被人淩虐。手指被折斷了,以—種畸形的方式扭曲著,劍卻還被他握在手裏。
身上的傷口深可見骨,他滿臉是血,趁那些人不注意時,慢慢的看向她,目光溫柔,輕輕把彎曲的手指放在唇間。
噓——
別出聲,別來救我,我死後也別忘了我。
窒息感—陣接著—陣,心裏防線陡然間就那般崩潰了,她蹲下來,靠著自己旁邊的樹幹,終於在這寂靜的夜裏放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