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開竅的路程也太詭異了吧?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厚積薄發、一飛衝天嗎?”
這一轉折的源頭起於童子六歲那年一個仲夏的傍晚。
男童目送法諳老祖坐上前往襄陽講經的馬車遠去,終於怏怏戴上小鬥笠返回寺裏。
山腳下幾戶人家的童子正在用篾網捕捉蜻蜓和金蟬,見到戴鬥笠的男童正一人行走,兩個男孩便追著蜻蜓跑了過去,邊跑邊喊:
“喂,小子,快捉住它們!用你的鬥笠拍下來!”
鬥笠男童腳步停了下來,仰望了一下空中淩亂逃亡的幾隻蜻蜓,喃喃道了一聲“阿彌陀佛”,遂徑自走開。
這下惹惱了兩個童子。
“喂,你是聾子嗎?為何放走了它們?”
鬥笠男童繼續走。
兩個童子見他不回應,急忙跑過去拉住他,一把掀翻了頭頂的鬥笠。
“跟你說話呢,你為什麼不回,真是無禮。”
“鐵奴,我看他八成是個啞巴。”童子說罷,朝鬥笠男童做起鬼臉,鬥笠男童側身後退,繞開後欲走,又被二子一把拉住。
“眼睛也瞎了?讓我摸摸是不是瞎了。”鐵奴說著支起幾根手指頭就往鬥笠男童大眼眸子上戳去。
男童急忙躲開。
“放開我,讓我走。”
“原來不是啞巴,哼,你放走了我們的蜻蜓,休想走。除非你給我們抓回來。”
“鐵奴,那兩隻蜻蜓已經飛遠了。”
“飛遠了也得讓他給我們抓回來,誰讓他這麼無禮。”
“對,你必須給我們抓回來,否則——你就留下過路錢。”
“不錯嘛蛙子,竟然想到這一招。”
兩個童子得意地笑起來,接著又是齜牙咧嘴做起鬼臉。
“沒錢。”
“沒錢那就去捉蜻蜓。”
男童沒法,拾起鬥笠,搶來一個童子的篾網,撒腿就去追蜻蜓。
“蛙子,你去跟著他,別讓他逃跑了。”
鬥笠男童跑向兩隻蜻蜓,一會兒便把身後童子甩在後麵。
等蜻蜓落到草頭,“哧”一聲拍下篾網,兩隻苦命鴛鴦一隻不落,囚困網中。
男童戴上鬥笠,護住篾網急忙跑開。
後麵幾個童子跟了上來,幾塊石頭滾過去,鬥笠男童連人帶蜻蜓一同撲倒在地。
那叫鐵奴的童子撿起兩隻蜻蜓,兩根竹簽插向蜻蜓腹中,然後旗開得勝地去向幾個女童炫耀自己的戰利品了。
男童慢慢爬起來,瞧著那些童子跑遠,開心地叫喊著。
“喲,還是向惡勢力妥協了。”
忽然旁邊一株老藤樹上坐了一個藍衫道人,道人上下搖晃著,把藤樹變成了秋千。
“沒有。”
“沒有?不是你把那兩隻蜻蜓送到人家手裏的?”
“跑,放。”
“哦,你的意思是,你打算捉住它們後逃跑,然後把它們放了?”
“是。”
“喲嗬,這想法偉大,可惜啊,腿還是不夠長。難過不?”
男童不言。
“這樣吧,跟叔叔走,叔叔教你通天本領,以後想救誰救誰,想打誰打誰。”
男童一聽,立刻後退了兩步。
“不對啊,這反應不對啊,這好話怎麼造成了恐嚇的效果!叔叔說的是學本領學武功,哼哼哈嘿!打壞人。”
男童又後退了一步。
“嘿,不信任我!長得這麼剔透怎麼不信任叔叔這種仙風道骨呢?”
“不學。”
“不願意學?不想學?不學學你怎麼就知道自己不願意不想呢?反正我有言在先,算是征求過你的意見了,沒有違背師門規矩,走了。”
道人縱身下樹,抓起男童就抗在肩頭。
男童“啊”地大聲叫起來。
“你這悶葫蘆聲音挺大的嘛。”
道人把男童抗到一座山上,一困就是三個月。
北般寺裏一些弟子以為癡童走丟了,還有一些以為他被壞人擄走了,更有甚的以為老祖把他送下山了,因為法諳老祖一直說這孩子俗緣未了。總之都下功夫尋了一番,沒想到就在將要放棄這個孩子的時候,他又好模好樣地回來了。
回來後癡童口目的癡性慢慢好轉了一些,對武學的癡迷卻大幅度增加,春夏秋冬,自己總是往後山上跑,就對著那顆老楓樹,誦經打坐,踢腿練拳,勿論朝夕,直到法諳老祖西行,後來調整好心情,繼續返回楓樹下,練功不歇,十年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