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煙聽說人在將死的時候, 意識會產生一些讓人精神愉悅的幻象,從而減輕死亡的痛苦,她想自己應該也到了這個階段。
藥性還在身體裏蔓延, 並且逐漸腐蝕了她的視力, 她看不見眼前的景象。
所以她不知道, 跌跌撞撞趕來的陸漾正要衝到她身邊來,卻被那隻發瘋的狗攔在了外麵。
半個小時之前,陸漾還在酒店裏坐立不安地等著阮總的消息,不料手機忽然響起來, 而且還是個不認識的號碼打來的。
換作平時, 陸漾會直接掛掉,可現在是特殊時期, 她對任何電話都抱有能夠聽見阮總聲音的期待。
所以她接了起來。
居然是小湯圓打來的。
“陸、陸姐姐,你快去救阮姐姐!她……”
小湯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也說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一種凶險的危機感已經包圍了陸漾。她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 握緊了手機:
“小湯圓, 你現在在哪裏?”
“我遇到了一位好心的阿姨, 她說可以送我去福利院, 我現在就是用的阿姨的手機,”小湯圓好不容易才在抽噎中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阮姐姐救了我, 自己卻被大壞蛋抓走了, 他們要……我也不知道他們要把她怎麼樣,嗚嗚嗚……”
陸漾的手心裏沁出冷汗:
“別怕啊小湯圓,有姐姐在呢。那你知不知道你阮姐姐現在在哪裏?”
小湯圓哭得直抽抽:
“應該是在那個、就是那個地方……”
她不知道“會所”這個詞,也不知道那座建築叫什麼, 但她曾經不止一次被帶到那裏,所以隻知道大概的方位。
她連陸姐姐現在看不見她的動作也忘了,連說帶比劃地一頓描述,好在陸漾還算是聽明白了。
陸漾用肩膀夾住手機,一邊聽著,一邊手忙腳亂地穿上鞋就出門。
她隻覺得渾身的血都涼了:阮總被秦城抓走了?還帶到那麼荒僻的地方?他要幹什麼?阮總現在怎麼樣了?
最後這個問題,她甚至不敢細想。
她怕就在自己思考的時間裏,阮總已經……
陸漾幾乎要把下唇咬出血。阮總,您總是說要我相信您,這次換您來相信我吧。
就像您平時總是保護著我一樣,這次我一定會拚盡全力地保護您。
陸漾的理智已經被一寸一寸地蠶食了,心中被阮總的未知處境盡然占據,甚至都沒有思考那個問題。
小湯圓對秦城他們據點的底細了解得這麼清楚,為什麼秦城沒有把她的出逃當回事?
但顯然陸漾已經顧不上許多了,再說誰又會疑心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呢。她瘋了一樣地衝出酒店,外麵的冷空氣讓她稍微冷靜了一下。
她思忖了不到半秒鍾,然後驀然掏出手機,給厲白月打了個電話。
一聽說小湯圓告訴她的內容,厲白月拍案而起:
“這孩子的話可信嗎?”
“可不可信的,總得去看看吧,”陸漾的語氣已經近乎哀求了,“萬一是真的呢?萬一阮總真的被他們……”
厲白月那邊沉默了幾秒鍾,然後才沉聲道:
“隻憑她的這幾句話,我沒有權力調動廳裏的弟兄們,不過我可以以個人的名義跟你一起去。”
陸漾急得兩眼發紅:
“什麼名義都行!求你了……”
“你千萬不要擅自行動,”厲白月一邊說著,一邊往外麵跑,“在原地等我,我現在去找你!”
等待厲白月的過程中,陸漾覺得時間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樣久。
她的思緒好像完全被一雙大手給攥住了,根本由不得自己,而是被那股力量扯到了天南海北,什麼都想:一會兒想到以前阮總對自己的溫柔,一會兒又回憶起上次和阮總吵架,又或是眼前忽然浮現出阮總遇害的新聞,把自己給嚇了一跳。
她真後悔,當初為什麼要畏手畏腳,因為一些身外的問題而不敢直麵事實。
直麵她真的很喜歡阮總這個事實。
她明明應該主動一點,勇敢一點,不應該總是讓阮總遷就自己的。
我、我明明應該告訴阮總,我喜歡她的……陸漾瀕臨崩潰地想著,淚水落在手背上,很涼。
以前她手冷的時候,阮總一定會握住她的手,問她是不是穿少了。
可是現在……
厲白月終於開著車過來的時候,陸漾像是在孤島困了十年的人忽然看到船隻,顫抖著唇語無倫次:
“快、快點,就是那個地方,阮總……”
厲白月明白她的心情,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按照她之前的描述飛馳而去。
雖然小湯圓給出的描述很潦草,但她們還是找到了,畢竟那個地方的建築本就稀疏,這座會所就顯得格格不入。
“是不是那裏?”
厲白月問道,她感覺這個地方的樣子和小湯圓的描述有點像。
陸漾也不知道,而且這是座小洋樓,麵積還不小。即使阮總在裏麵,也不知道是在什麼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