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思在青橙身上,手上又寫字,果然不盡人意,遂幹脆丟開筆,轉身坐回炕上假寐。青橙以為他累了,就搬開小炕幾,取了羊毛毯子,蓋在他身上,道:"你困了就睡一會罷,等天黑了,我再叫你起來吃膳。"他出宮祭祀,肯定沒用好晚膳,青橙特地想將晚點弄得豐盛些。皇帝嗯了一聲,闔眼歇下。
夜裏永璋、永瑢過來了,給皇帝請了安,四口子圍著熱鍋涮羊肉。永璋忽的站起來,道:"額娘,我想陪皇阿瑪喝兩杯酒。"皇帝一樂,暗暗讚道:"好孩子。"他在翊坤宮用晚點,近十年裏吃酒的次數不超過十次。青橙總說在外頭吃得多,在翊坤宮就不許吃。
他倒想瞧瞧,她該怎樣拒絕她的寶貝疙瘩兒子。
青橙莞爾一笑,道:"永璋長大了,知道陪皇阿瑪用膳了,真不錯。"又朝伺膳的太監道:"去溫兩壺桂花酒,再取三隻和闐白玉梅花小酒杯來。"皇帝陰了臉,道:"不是說不讓喝酒嗎?"青橙不可置否,笑道:"永璋想喝嘛,少喝點就是了。"
皇帝胸口真是很悶。
一時太監取了銀腳溫酒器,將小火爐放在廊下,待酒溫熱了,就呈入屋中。永璋先給皇帝敬酒,又給青橙敬酒,一副小大人模樣,青橙越瞧越覺喜歡,不免多喝了兩盅。
三人喝得酒醉微醺才撤席,永璋、永瑢跪了安,海安伺候青橙、皇帝洗漱了,換了寢衣,伺候兩人睡下。皇帝趁著酒意直往青橙身上拈來弄去。青橙咯吱窩癢,邊推他邊咯咯大笑。她欲迎還卻,皇帝愈覺起了興致,一番蹂躪啃咬,就直奔主題。
他用力凶猛,頂得她差點要斷氣了。
除夕大宴與往年差不多,前朝設在乾清宮,後宮設在養心殿,另在壽康宮設有小宴。宮裏隻青橙孩子多,她一手抱著皎兒,一手牽著永瑢,身側還跟著永璋,一齊給太後、皇帝、皇後敬酒。嘉妃、愉嬪還算好,有四阿哥、五阿哥兩位皇子膝下作伴,而旁的妃嬪看了青橙,都是又嫉又恨卻又不敢明目張膽的表露。另外大阿哥還專門指了他的兩位格格去給青橙請安,完全是當她做養母的身份對待。青橙又有何不懂,依著皇後打賞底下常在的分例,打賞了大阿哥的兩位格格,又另外多賞了一對金鐲子,算是恩典。
永琮的傷寒一直未痊愈,除夕宴上,皇後又為了出風頭,強抱著他到太後、皇帝麵前敬酒。結果大年初一早上就開始發了高燒,皇帝宣了整個禦醫院的大臣在長春宮候命,連正月裏接連數日的祭祀慶典之類也全部取消了,一心一意的守在長春宮。
大阿哥獨自住在阿哥所,年前選秀時,皇帝指了他兩個格格放在屋裏練身手,以便過兩年娶福晉傳宗接代。兩個格格都是鑲紅旗,一個叫蒙古氏,一個叫密劄氏,地位不算高,但好歹也是滿人。起先大阿哥並不愛去密劄氏屋裏,密劄氏母親是漢女,所以密劄氏性格很內斂,說話謹慎,一點不像滿族姑娘豪放開朗,有什麼說什麼。
大阿哥最不喜歡人說一半藏一半,反要他去猜她心思,叫什麼事嘛。
而蒙古氏就不一樣了,正宗的滿族小姐,做事風風火火,熱情瀲灩,性子直爽,是大阿哥的第一個女人。所以密劄氏與蒙古氏搬到阿哥所很長一段時間,大阿哥連密劄氏的屋子朝哪邊開都不知道。某日大阿哥散了學回阿哥所,忽的下起傾盆大雨,他身邊隻跟了個太監,那太監沒得防備,未帶雨傘,眼見雨勢越大。就跟大阿哥說:"主子,密格格的屋子離這近,您要不先去避一避雨?"
純粹是為著避雨,才進了密劄氏的屋子。
天已經擦黑了,屋裏還沒點燈,密劄氏正在用晚點,她不得寵,閑著無事,總是早早吃膳早早就睡了。聽著丫頭喊"大阿哥來了…"她還跟做夢似的,手裏拿著筷箸,滿嘴油膩的鑽出簾子,一頭撞在大阿哥懷裏。烏漆麻黑的,她又沒看清楚。直問:"有什麼事?"
大阿哥更覺厭煩了。
還能有什麼事?換衣、上茶、吃點心、睡覺。
天下著大雨,他淋濕了半身,勉強留在屋裏換衣。密劄氏唬得臉蛋都發白了,抖著雙唇,伺候他淨手臉、換衣、上熱茶。密劄氏養在深閨裏,進宮選秀前,連男人都沒見過幾回,忽的有個大男人坐在自己的炕上,在自己麵前更衣洗臉,又想著呆會子還要在自己屋裏睡,就嚇得膽顫心驚,大阿哥說什麼,她都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樣。
夜裏,密劄氏屋裏的嬤嬤丫頭都暗自高興啊,大阿哥終於來格格屋裏了,往後日子也會好過些。大阿哥有過蒙古氏,待密劄氏就多了些技巧,自認還不錯。豈料對密劄氏完全用不上,她是當做大家閨秀教養的,在他麵前絆手絆腳的,這樣不行,那也不能,脫個衣衫竟扭扭捏捏折騰了半天,憋得大阿哥一肚子火氣。
完了事,雨也停了,他穿了阿哥袍子。話也不說,抬腳就走。
又是十天半月不見大阿哥蹤影,宮人都道密劄氏不討大阿哥喜歡,沒得多少前程,而蒙古氏也常常過來姐姐長妹妹短的與她閑話,話裏話外無非是大阿哥賞了她什麼,大阿哥說了些什麼,整個耀武揚威,趾高氣昂。
密劄氏倒好,依舊溫溫順順,說笑小聲,跟往時一模一樣,大阿哥不來,她還落得輕鬆自在。但大阿哥總麵對著蒙古氏唧唧喳喳說個不停,也會覺煩啊,煩時往密劄氏屋裏坐坐,也覺清靜。密劄氏膽子特別小,基本上大阿哥說什麼就是什麼,大阿哥要是板著臉不說話,她就會像空氣似的,連呼吸都沒有。
格格的屋子通共就兩間,一間是外廳,有炕有案幾,另一間是寢屋,有床榻睡椅櫃子等。通常大阿哥若在外廳寫字,密劄氏就會默默的在寢屋裏繡荷包、繡襪子、打絛子。反正是做不完的針線活。有時大阿哥寫字入神了,偶爾一抬頭,才發現屋裏竟像沒人似的,半點聲響都沒有。他喚了句:"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