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橙睨了他一眼,道:"算得倒精細。"
太後用過早膳,正歪在炕上吃水煙,嫻妃在旁側伺候,有太監跪在廊下道:"老佛爺,皇上和純主子來給您請安。"太後心情不錯,笑道:"快讓他們進來。"又坐起了身子,叫嫻妃將煙鼻壺子等收了。淺笑著望向門口。
宮女將綠綢厚氈掀起,嫆嬤嬤迎上去,福身道:"奴婢給皇上請安,給純主子請安。"皇帝道:"都免禮。"又行至太後跟前打了個千秋,道:"老佛爺身子可爽利?"太後笑道:"看見你一來,就舒坦了。"青橙給太後請安,與嫻妃行平禮,寒暄半會,眾人方坐下。
青橙親自將山藥紅棗糕取出,放在案幾上,恭謹道:"臣妾閑著無事,給老佛爺做了一味點心,還請老佛爺嚐一嚐。"又將補脾養胃之論仔細說了。
太後高興,當著皇帝的麵讚揚道:"純妃知文曉字,身有盛寵,卻從不與人紛爭,旁的不論,就說吃食保養上,後宮裏頭屬她最懂。"頓了頓,又道:"嫻丫頭,你可要學著,若不因純妃是漢女,以她的才幹,哀家非得叫她隨你處置後宮諸事不可。"
嫻妃心有不悅,臉上卻笑容可掬道:"老佛爺說得是。"
太後的話既是誇讚,又是震懾,提點著青橙要謹記身份。青橙哪有聽不明白的,好在她確實無心奪權,便道:"後宮有皇後娘娘和嫻主子統攝,臣妾樂得清閑,隻管細心教養永璋,孝敬老佛爺。"太後聽著滿意,笑道:"你是妃子,伺候皇帝當屬緊要,不必管哀家。"
皇帝笑道:"純妃孝敬太後,朕見猶歎。"他端著山藥糕呈到太後眼前,道:"朕昨兒事少,瞧著她做了大半日的糕點,樣樣親力親為,身邊的兩個丫頭都隻打了下手。"
太後撿著嚐了半塊,道:"是個實心的孩子。"
待皇帝與青橙去了,太後與嫻妃促膝相談,道:"怪不得皇帝寵愛純妃,飽讀詩書,性子婉靜,生了皇子也未見她在人前驕縱。再有,她還敢管束皇帝,哀家前頭聽說,皇帝在翊坤宮用晚點心,是不許食葷腥的,到底是為著皇帝的身子好,誰也不能說什麼。"嫻妃惘然落寞,道:"我辜負了老佛爺的厚望。"
太後道:"辜負不辜負,咱們暫且不說,哀家是想告訴你,別將皇後之位、統攝之權看得太重。緊要時候,還得看皇帝心裏看重誰。你與皇後爭來鬥去,兩敗俱傷,到時可便宜了旁人。"又一語道破,道:"以你和皇後的身份,要害在於子嗣。"
嫻妃一聽,如醐醍灌頂,道:"臣妾明白。"
皇帝送青橙回翊坤宮,也不想坐暖轎,攜手於甬道宮街上款款而行。青橙頗覺興奮,笑得合不攏嘴。皇帝問:"何事高興?"青橙依著他的肩膀,笑道:"以往太後都不願與我說話,剛才卻一直誇獎我。"皇帝戲謔道:"太後才說了兩句好話,你就高興成這樣。平素朕說了一堆的好話,也不見得你如此。"
青橙道:"那可不一樣。"
皇帝道:"有什麼不一樣?"青橙頓足,定定望著他,無禮道:"你說得那些話,一日裏頭,不知道要和多少女人說,豈可全信?再說,天天說同樣的話,我也會膩啊。"皇帝沉了沉臉,抬頭看著天道:"天天說同樣的話你會膩,那天天做同樣的事怎麼不見你膩?"
青橙瞧他臉色不好,知道自己太得意忘形了,便小心了三分,問:"什麼同樣的事?"
皇帝斜橫著她。帝王君威,瞅得她平白多了一絲緊張。皇帝卻忽而一把將她抱起,緊緊的錮在懷裏,輕呼在她耳側,微不可聞道:"就是生六阿哥的事..."酥酥麻麻的溫熱氣息撲在脖頸,惹得她渾身顫栗。隨侍的宮人亦受了驚,慌裏慌張的背過身,目不敢視。
順貴人仗著自己是太後賞與皇帝的,自持高人一等,日日上躥下跳,並不將同階的妃嬪放在眼裏。不消幾日,就將王貴人、金貴人、陸貴人等都得罪了。這日,她嫌棄內務府新送的銀炭太少,不夠她使。便宣了轎子往景仁宮理論。行至宮街時,前頭有暖轎擋了路,她不肯落於人後,便吩咐親侍靈湘,道:"去,叫前邊的轎子避開,讓咱們先走。"
靈湘惟命是從,便小跑著過去傳話,不料前頭暖轎裏坐的正是烏拉那拉氏?舒嬪,亦是不肯吃虧的主。舒嬪冷笑道:"要是急著趕路,就尋旁的近道。宮裏有宮裏的規矩,順貴人莫失了分寸。"順貴人吃了癟,但她知道舒嬪家世顯赫,一入宮便被封為嬪位,不敢鬧得太大,便強忍著咽下一口氣。兩抬暖轎前後停在景仁門,廊房處還候著幾位妃嬪,皆是來請安的,位階都不高,見了舒嬪,便紛紛起坐行禮。
誠貴人走在最前,福身道:"舒主子吉祥,"她畢竟前陣子有過盛寵,尚有翻身餘地,舒嬪不敢怠慢,親手扶起,笑道:"誠貴人不必客氣,都是自家姐妹,隨意點方好。"誠貴人越發喜笑顏開,連稱呼也變了,道:"姐姐說得是。"
順貴人迎上前,嘲笑道:"姐姐妹妹的,可真叫親熱,背地裏不知怎地做賤。"依著規矩,誠貴人向順貴人行了平禮,不想順貴人竟不還禮,生生受了誠貴人的禮,氣得誠貴人道:"你是太後賜予皇上的貴人,不想,竟如此不知禮儀。"話音未落,順貴人已一巴掌甩在她臉上,道:"什麼禮不禮,我還打你了,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