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不相信蚩尤會食言。天並沒有亮,蚩尤肯定會來!是他許諾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見不散,而現在正是她最需要他的時候!
阿珩頭上肩上全是桃花瓣,在明亮的晨曦中,臉色異樣的潮紅,比桃花更紅,她無力地抱著桃樹,才能支持著自己仍站著,指頭在桃花樹上不停地劃著,蚩尤、蚩尤、蚩尤……深深淺淺的劃痕,猶如她現在的心。
青陽徐徐而來,一身藍衣隨風飄拂,透著對世情看破的冷漠,“值得嗎?你不顧反抗父王,打傷大哥,冒險來見他,可他呢?”
青陽站在阿珩麵前,替阿珩撫去頭上肩上的落花,“也許他有急事耽擱了,可是他對你的承諾呢?難道他對你的承諾隻能在沒事的時候才能遵守,一旦有事發生你就被推後?神的生命很漫長,一生中多的是急事,你若隻能排在急事之後,這樣的承諾要來又有何用?”
青陽牽起阿珩的手,“跟我回家吧!”
阿珩用力甩開他的手,仍很固執地看向東邊的天空。他說了不見不散!
青陽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倒是也沒生氣,反倒斜倚在桃花樹上,陪著阿珩一塊等。
太陽從半個圓變成了整個圓,光線明亮地撒進桃花林。阿珩的眼睛被光線刺得睜不開,青陽說:“你還要等多久?和我回家吧,他不會來了!”
阿珩眼中含淚,卻就是不肯和青陽離開,我們約好了不見不散!他知道我在等他,一定會趕來!
可心裏卻有一個聲音在附和著青陽,他不會來了,他不會來了……
聲音在她耳邊像雷鳴一般回響著,越響越大,阿珩隻覺眼前金星閃爍,身子晃了幾晃,暈厥過去。
青陽趕忙抱起阿珩,這才發現他起先的一掌,阿珩雖然隻中了一成功力,可畢竟是他的一成功力,阿珩沒有調息就著急趕路,又站立通宵,悲傷下傷勢已經侵入了心脈。
青陽又是憐又是氣,抱起阿珩,躍上重明鳥,匆匆趕回軒轅山。
剛接近軒轅山,看到離朱帶領侍衛攔在路上。離朱是軒轅的開國功臣,青陽也不敢輕慢,立即命重明鳥停住。
離朱行禮,恭敬地說:“陛下命我把王姬拘押,帶到上垣宮聽候發落。”
青陽客氣地說:“小妹有傷在身,請大人允許我陪她一塊去。”
離朱看看昏迷不醒的阿珩,“勞煩殿下了。”
在侍衛的押送下,青陽帶著阿珩進入上垣宮覲見黃帝。黃帝命醫師先把王姬救醒。
阿珩醒轉,看到自己身在金殿內,父王高高在上地坐著。她一聲不吭地跪到階下。
黃帝問:“你可知道錯了?”
阿珩倔強地看著黃帝,不說話。黃帝又問:“你願意嫁給少昊嗎?”
“不願意!父王若想把我捆綁著送進高辛王宮,請隨意!”阿珩的聲音雖虛弱,可在死一般寂靜的金殿內分外清晰。
青陽立即跪倒磕頭,“父王,小妹一時間還沒想明白,我再勸勸她,她一定會……”
黃帝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噤聲。黃帝看著阿珩,“這麼多年,我隨著你母後讓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疏於管教,以致你忘記了王族有王族的規矩。”他對離朱吩咐,“把王姬關入離火陣,她什麼時候想明白了,再來稟告我。”
青陽神色大變,阿珩是木靈體質,關入離火陣,那種苦楚相當於用烈火炙烤木頭,他重重磕頭,不停地乞求,“父王,小妹神力低微,受不了那種苦楚,還請父王開恩。”
阿珩卻站起來,對離朱冷冷說:“離火陣在哪裏?我們走吧!”
離朱看阿珩一直被嫘祖保護得天真爛漫,從沒想到這個隨和的王姬竟然也有如此烈性的一麵,心中對阿珩生了幾分敬意,恭敬地說:“請王姬隨屬下走。”
阿珩揚長而去,青陽仍跪在階下為她求情,黃帝冷聲說道:“軒轅與高辛聯姻事關重大,你若一時衝動相幫珩兒,我連你一起饒不了!”
“象罔,你去朝雲……”黃帝正要下令,有帝師之稱的知末走上前,行禮說道:“請陛下派臣去朝雲峰,臣會勸解王後娘娘不讓她去救王姬。”
黃帝盯了知末一瞬,“我本打算讓象罔去,既然你主動請命,那就你去吧。”
知末領命後,轉身而出,視線與青陽一錯而過,隱有勸誡,青陽心中一凜,冷靜下來,對黃帝磕頭,恭聲說:“兒臣明白了,小妹是該受點教訓。”
黃帝揮揮手,讓青陽告退。
青陽出了上垣宮,屏退侍從,麵無表情,獨自走著。大街上陽光燦爛,人來人往,熱鬧無比,青陽卻越走越偏僻,直走到一個破舊的小巷中。小巷內,有洗衣鋪、屠夫鋪,汙水血水流淌在路上,還有一個小小的酒館,專給販夫走卒們出售劣酒。因為是白天,沒有任何生意,青陽走進去,坐在角落裏,“老板,一斤酒。”
“好嘞!”老板一邊答應,一邊把酒放到青陽麵前。
青陽默默地喝著酒,從白天喝到黑夜,酩酊大醉,歪倒在髒舊的案上沉睡。
老板也不去管青陽,自幹自己的事。他還是個六七歲的孩童時,第一次看到青陽,等他三十多歲時,再次看到青陽,他驚駭地瞪著青陽,大叫“妖怪”,被爹狠狠打了一巴掌,爹說爺爺的爺爺的老祖宗賣酒時,這個男人就這個樣子,不知道是神是妖,反正不是個壞人,每次來都隻是喝酒,分文不少的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