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之後一定要低調
官至二品後的一個多雲不見日的中午,曾國藩帶著兩名侍衛,乘著藍呢轎子,到城外的法海寺去參加新落成金佛的開光儀式。
曾國藩以前一直乘四人抬的藍呢轎子,而今升了二品官,照常理推算,不僅要增加抬轎的人數,轎呢也要由藍呢換成綠呢,這才合體製。
當然,這並不是硬性規定非如此不可,官員如果達到了品級而收入不豐者,是可以量力而行的,不算違製;但若品級達不到卻為了圖好看硬要乘高品級的轎就算違製了,一旦被人舉報出來,不僅要受處罰,嚴重的還要被革職、充軍。
曾國藩早已打定主意,是絕不用八人抬綠呢轎的。他收入有限,實在養不得太多閑人,此外自己不想招搖。官居三品時他就該乘綠呢轎子,他沒乘,仍乘他那頂藍呢老轎;如今官居二品了,他仍沒打算乘綠呢轎子。乘了綠呢轎子,不僅僅是增加幾名轎夫的問題,還要有引轎官,扶轎官,排場過於高調。升官之後一定要低調,倘若鋒芒畢露就會引起上級和同僚的不滿,前者擔心有人爭權,後者多半出於嫉妒。
官文好心薦來的轎夫他一個都沒敢留,也顧不得官大人是否會惱。他的官場之路還很長,要做的事情太多。當然,頂戴自然要由亮藍而換成紅色的了。這是由吏部發放的,不需自己操心。但朝服朝靴,卻必是要花銀子做新的了。雖說三品官服上麵繡的和二品官服上麵繡的同為九蟒五爪,但補服的圖形卻不同;三品官繡的是孔雀,二品官繡的卻是錦雞。孔雀和錦雞差著一個檔次,是斷斷不一樣的。
通往法海寺的路上,曾國藩發現這一天的人特別多,燒香許願的自不必說,單就打哈湊趣兒的,仨一團兒倆一夥兒,這一個大上午便沒有斷過。綠呢、藍呢轎子也多到讓人數不過來,有帶儀仗的,有簡行的。因為是在城外,綠呢轎都是八個人抬著,都在路中間走得飛快,藍呢轎則要靠邊一些,但也比步行的人理直氣壯。
給曾國藩扶轎的苟四頭一天因為崴了腳,貼了王麻子膏藥兀自疼痛不止,隻好在家歇著。抬左後轎杆的許老三這幾日正犯氣喘病,走幾步便要咳上幾聲,偶爾抽出手來擦一擦額頭滲出的汗珠。
許老三的氣喘病並不是總發作,發作一回,也就三五天的光景便好。曾國藩見許老三是個能吃苦的人,平時為人又好,從不多言多語,也就沒打算換。許老三也知道自己的毛病,除了發病那幾日多幹不了什麼,平時,隻要一撂下轎杆,抓什麼幹什麼,全府人都喜歡他。
轎子走得慢,加上路人眾多,走走停停,走了一個多時辰,曾國藩還沒望見法海寺的塔尖。他雖有些心急,卻也無可奈何。路邊鬆樹青翠,行到一個上坡處,四名轎夫走得明顯有些吃力。
偏偏就在這時,一頂儀仗整齊的八抬綠呢大轎從後麵快速地趕過來。前麵的許老三們一見,急忙把轎子往路右側靠了靠,但還不足以讓綠呢轎通過。此處道路狹窄,無論怎麼躲都難通過八人抬的大轎。
按常理講,像這樣窄的路段,就算藍呢轎不讓路,後麵的綠呢轎也不該挑理,何況許老三們為了表示尊卑,已主動把轎子往路旁讓了讓,這就更無可挑剔了。
曾國藩從頂子紅的那一天開始,就不隻一次地告誡過許老三們:“本部堂雖然是二品官,但因坐的是藍轎,見了綠轎,是必須要讓路的,不能因為本部堂一個人而亂了官場的規矩!”
許老三們心下雖有些想不通,卻不敢不照曾國藩吩咐的話去做。但這次,也不知是綠呢轎裏的大人指使所致,還是引路、護轎的人有意顯擺,竟然不顧實際情況,要教訓一下不懂規矩的藍呢轎了。
綠呢轎的引路官騎著高頭大馬,“嘚嘚嘚”地跑到曾國藩的轎前,打橫站住,為綠呢轎扶轎的二爺也飛跑了過來掀藍呢轎的轎簾。許老三們一見大事不好,嚇得趕緊落下轎子。
曾國藩此時正聚精會神地構思一篇文章,沒想到前麵忽然出現一匹高頭大馬,倒把他嚇一跳,正想讓轎旁的侍衛問一聲發生了什麼事,轎子恰在此時猛地落下,轎外冷不防伸進來一隻手把他當胸抓個正著,用力一拉便把他拉出轎外。
曾國藩重心失調,懵懵懂懂地兩腿還沒站穩,臉頰上已是重重地挨了一掌。打他的壯漢見曾國藩捂著半邊臉直發愣,於是愈發生氣,憤憤罵道:“不長眼睛的東西,還不趕快去給我家大人賠不是!”
曾國藩一聽這話才知道,這一定是他的轎子擋了哪位王爺的路(除給王爺、皇上扶轎的人,沒有人敢打一名二品官的嘴巴),惹王爺生氣了。於是,快步走向轎後,心裏思謀著,應該怎樣跟王爺解釋。
曾國藩還沒有走到綠呢轎的跟前,綠呢轎裏的官員卻連滾帶爬地從裏麵蹦了出來,倒把曾國藩嚇了一大跳。那人一步竄到曾國藩的腳前,撲通一聲翻身跪倒,臉色發白,邊叩頭邊道:“奴才們有眼無珠!奴才們有眼無珠!請大人恕罪!”
曾國藩被弄得一愣,急忙睜眼細看,見跪著的官員亮藍頂戴,孔雀補服,分明是個三品官員,不由好奇地問一句:“你是哪個?快快起來說話。”
那人滿麵羞澀地抬起頭來,原來是剛剛升署太常寺卿的穆同穆大人。穆同擔任的正是自己之前的職位。
曾國藩笑了笑,雙手扶起穆同,又替他撣了撣衣服上的塵土,道:“穆大人快不要這樣,的確是本官的轎子擋了大人的路。大人快快上轎,不要誤了趕路。”
穆同的引路官和扶轎的二爺齊齊跪在穆同的身後,嚇得連連說:“奴才該死!奴才該死!”他二人直到這時才發現,坐藍呢轎的人是一個紅頂子的官員。
穆同見曾國藩並沒有怪罪自己,心先放下一半兒,但還不敢上轎,躬身請曾國藩先行。曾國藩推辭不過,隻好先回到轎上,吩咐繼續前行,心中卻暗暗道:“做官當常存敬畏之心,切忌恃才傲物,仗勢欺人。這點簡單的官場之道,穆同都不知道,實在是可歎。”
眼見曾國藩的轎子走了老大一會兒,穆同才讓起轎……
不久後,曾國藩發現給穆同扶轎的二爺換成了另一個人;穆同給曾國藩請安時,多少有些不自然。曾國藩卻權當什麼都沒有發生。
沒過幾天,有禦史上折,參奏曾國藩無端降低儀仗規格,造成大清官製混亂,請求將該員交部嚴辦以正國體。折子遞進宮去,病中的道光皇帝隻看了一半便批了“毋庸議”三字。上折的禦史討了個沒趣。
但綠呢轎的護轎二爺擅打四品以下官員的事卻是越來越少了,三品以上大員出行,有意無意都要向護轎二爺交代一句:“長點兒眼睛,內閣學士曾大人坐的可是藍呢轎!”
這一天,曾國藩回到府邸還沒更衣,報國寺的小和尚便闖了進來。
小和尚向曾國藩雙手遞上一真長老的親筆信。曾國藩遲疑著展開來,見上麵寥寥數語,隻寫了不多的幾個字:“今夜,賈大人留宿敝寺,有女子三人相陪,遵囑特告,阿彌陀佛。”
打發走小和尚,曾國藩先讓李保拿上自己的帖子,去城外報國寺不遠處的漢軍營裏單找張佐領,借調五十名軍兵,約好一個時辰後在報國寺外相聚。李保答應一聲,急急忙忙地去了。
張佐領,名保國,武舉出身,做過正五品的防禦,是曾國藩屬下的官吏、翰林院編修張保河的胞兄。張保河跟曾國藩學過書法,曾國藩與張保國於是相識。
李保前腳離開府門,曾國藩這裏就直接讓劉橫備轎,官服也未脫,就坐進轎裏。臨走前,他讓周升通知廚下,等自己回來再開晚飯。
一個時辰後,轎子到了報國寺的大門口,曾國藩抬頭舉目,見四周靜悄悄的,就知道李保借調的軍兵還沒有趕過來。
他也不著急,便索性到林間走了走,權當活動身子骨兒。林間灌木青翠,微風吹過,草葉微動。曾國藩忍不住深呼吸了幾口,頓時感到喉間似有絲絲甜意。其他人多在轎旁站著,也有人蹲在地上,四處張望。
又等了兩刻光景,李保才帶著身著四品武官服的張佐領等五十名軍兵趕過來。張佐領搶先幾步給曾國藩施禮問安,口稱:“卑職來遲還望恕罪”。
曾國藩一把拉起畢恭畢敬的張佐領,正色道:“本部堂也是事出無奈。調衙門捕快已是不及,隻好擾煩佐領了,想不到佐領還真的來了。佐領的這趟公差本部堂自會跟上麵交代。”
說完後示意劉橫打門,自己則理了理衣服,彎腰坐進轎中。
拒絕賄賂也是政績
寺門徐徐打開,原來是今天送信的那個小和尚開的門。小和尚一見轎子和軍兵,便趕快口頌佛號閃在一旁,用手向東北角指了指。
眾人簇擁著轎子便向寺院東北角的一處空房子走去。
遠遠的,曾國藩便見兩名侍衛守在門的兩邊,與上次所見無二,顯然在放哨。曾國藩悄悄示意張佐領先把兩名侍衛招過來拿下,以防那賈大人逃脫。
張佐領頷首,當下也不多言,徑帶了兩名軍兵大搖大擺走過去。離門首還有十幾步,便把手一招,意思是過來。兩名侍衛先還愣一下,然後才慢騰騰地走過來,很不情願的樣子。
到了轎跟前,一見是四人抬的藍呢轎子,其中一個就開口罵道:“不長眼睛的東西,也不看看爺的上頭是誰!有事不會走過去說?”
另一個還沒待開言,已有膀大腰圓的軍兵走過來把二人撲通摁倒,生拉硬扯到樹後,嘴裏塞上破布,讓他倆有話也喊不出。
曾國藩見軍兵得手,便急忙下了轎,大步流星來到門前;房裏的清唱聲,曾國藩聽得清清楚楚,低頭想了想:“人要是有了差錯,他怕你生氣,便肯定會有所收斂,若完全撕破臉皮,對方反而無所顧忌!”他對劉橫輕聲說了一句:“先敲門。”
劉橫就用手一推,門嘎吱一聲開了,原來沒有上閂。
曾國藩大步走進去,大聲道:“如此熱鬧,賈大人該言語一聲才是啊!”賈仁正眯著眼睛聽帶來的小戲子清唱“十八摸”,猛地裏聽到斷喝,嚇得他趕忙睜開眼四外觀瞧,見屋裏不知何時忽然多了兩名侍衛和五六名軍兵,曾國藩正大模大樣地站在屋門旁邊,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容顏,不由心亂如麻。暗叫一聲“苦也”,當下也顧不得多想,趕忙站起身,深施一禮道:“下官拜見曾大人,給大人請安。下官到寺裏替賤內進香,晚了,隻好暫宿一夜。下官不知曾大人也宿在寺裏,沒去拜見,請大人恕罪。”
曾國藩不動聲色地問一句:“賈大人的貴眷屬在哪裏呀?”
賈仁臉色一紅,低頭作答:“賤內身子不爽,沒有同來。”
曾國藩就高喊一聲:“張佐領!”
張佐領應聲而入。曾國藩手指著賈仁道:“佐領可曾認得此人?”
張佐領細細打量了賈仁一眼,道:“這不是賈大人嗎?”說著就深施一禮道:“卑職給大人請安了。”
賈仁臉色越發地紅。
曾國藩一字一頓道:“賈大人,你帶著局子夜宿報國寺,張佐領已看得一清二楚,本部堂就不說什麼了。請賈大人交出官照,皇上如何處治,就看賈大人的運氣了。不過,有幾句話本部堂還是要說。像賈大人這樣人前滿口倫理道德,人後卻做出這等事的高官大員,大清國怕是找不出幾個,這也算是我大清一奇了!”
賈仁滿臉通紅,做聲不得,隻顧顫抖著手在懷裏亂摸官照。
曾國藩雙手接過官照:“大人是隨本部堂回城呢,還是繼續在這佛門聖地摸下去呀?”
賈仁羞得連連道:“下官這就隨大人回城。大人哪,下官已知錯了,你我同朝為官,低頭不見抬頭見,還望大人開恩……”
曾國藩冷笑一聲道:“本部堂自然想開恩,隻怕大清的律例不開恩。賈大人哪,您老位列九卿,也太胡鬧了點。您老可是天下皆知的道學楷模喲!”
賈仁忽然用手拉了拉曾國藩的衣袖,壓低聲音道:“大人哪,您老清貧不易,在京師度日也難,下官情願奉送這個數字來買斷此事……”說著,伸出兩根指頭比了比。
見曾國藩望著他這兩個指頭直發愣,賈仁就知道曾國藩不太懂官場的規矩,隻好小聲直說出來:“是兩萬兩銀子哪!”說出口又馬上有些後悔,心中暗道:“看這曾國藩發愣的情形,大概兩千也能擺平吧。”
曾國藩這才明白過來,不禁哈哈大笑道:“賈大人也太小看大清的二品官了。本部堂目下既有高額俸祿又有數目可人的養廉。您老還是快些打點行裝準備麵聖吧!”說畢,昂然走出去,邊走邊道:“本部堂在轎裏候著大人一起下山。”
“下官遵命,下官遵命!”賈仁忙不迭地應著,氣急敗壞地讓人快快收拾東西。
曾國藩回到府邸匆匆忙忙吃了晚飯,便連夜起草了參奏賈仁的折子。早朝時,他想都沒想便將折子遞了上去。
五天後,聖旨下達:“大理寺卿賈仁辦事糊塗,著降二級留任處分並罰俸六個月。欽此。”不說什麼原因降級,也沒指出什麼理由罰俸,隻說糊塗。
滿朝文武都被鬧得莫名其妙。更讓人不解的是,賈大人挨了處分,反倒比升級還高興。
曾國藩怎麼也不會想到賈仁犯了大罪卻得了個小處分,比莫名其妙的滿朝文武還莫名其妙,見到聖旨心下不由揣度:“皇上莫不是病糊塗了吧?”
當日回到府邸,正巧黃子壽來訪。談起賈仁,黃子壽哈哈大笑道:“我的內閣學士大人哪,您老隻知道賈仁犯了大罪當重罰,可你知道賈仁是誰保舉上來的嗎?穆中堂的第九如夫人和第十如夫人可都是賈大人送的喲!聽說,皇上現在病得連折子都不能看,凡事都是穆中堂決定。在這個時候,穆中堂的人,也就是您老仗著有些聖恩稀裏糊塗地敢參哪。要換別人,降兩級的恐怕就不是賈仁了,應該是參他的人哪!”
曾國藩的心裏忽然對自己的座師生出了些許的憎惡之情。
第二天上朝,他又遞了個折子給皇上,力參賈仁,他不相信皇上真病到連折子都不能看的程度。他在折子中大聲疾呼:“賈仁這種道學中的敗類如不重重治罪,何談整肅綱紀!”
當夜,道光帝在禦花園後書房——現在是道光帝養龍體的所在——召見了他。禮畢,道光帝徐徐道:“曾國藩哪,朕現在見你是想跟你談談賈仁的事。賈仁鬧得這檔子事,的確有礙他的清名。朕讓穆彰阿詳查了一下。咳,賈仁隻要知道錯了,他也確實知道錯了。咳!”
曾國藩低頭道:“皇上聖明!但臣以為,賈仁是斷斷不能不重辦的。”道光帝隨口而問:“知錯就改,何必非要重辦呢?”
曾國藩道:“臣的理由有三:一、理學是我大清的根本,是我大清士子的信念所在。賈仁身為理學大師,滿口講的是道德倫理,而他所做之事傳揚出去,誰還信仰理學呢?二、很多官員都以賈仁為楷模,以後,官員們該怎樣做呢?三、言傳身教,是我大清官員的根基。賈仁所為,分明是和皇上叫板,請皇上詳查。”隨後,又道出賈仁欲賄賂自己的事情。
道光帝想了想,許久揮了揮手:“當下汙吏橫行,拒絕賄賂也是政績,你先下去吧,朕知道怎麼辦。”
不久賈仁被革職,限期離京歸籍,永不敘用。大理寺卿一職由倭仁升署。至此,穆彰阿與曾國藩的私交也畫上句號。
這一年堪稱多事之秋,山東、河南兩省逢上三十年不遇的大旱,十室九空,餓殍遍野,匪盜蜂擁而起。各州縣都有大股強人出沒,民間的各種會道門也成萬紫千紅之勢,發展迅猛。
兩省巡撫一次又一次向京城告急,要兵也要銀子。
病中的道光皇帝,真正領受到了焦頭爛額的滋味,國庫是再無銀子可撥了,征戰的軍兵們也都東挪西調地成了疲師。但兩省的告急文書仍雪片似的飛向京城,全然不理會當今聖上的苦衷。
山東的強人最先打出“反清複明”的旗號,巡撫衙門調兵征剿,卻越剿越多,終於發展成一二萬人的大團夥,勢成燎原。
河南一地的會道門也不久喊出“反清複明”的口號。這裏的強人雖隻有二三百人,卻憑空把一個姓黑的漢子硬改作朱姓,說是什麼朱明皇室的後裔,被標榜成真龍天子,勢必與山東比高低。
明眼人不費力便已看出,這是兩省大吏放任自流所引發的惡果。
道光帝一日三次召見王公大臣們商討對策,爭論的焦點在剿與撫上。以穆彰阿為首的實權派也就是時人稱之為“穆黨”的,是堅決主張撫的,並舉出撫的三點好處:安民、不靡費、不動搖朝廷的根本。
以文慶、曾國藩為首的一班文士,也就是時人稱為理學大師、“清流黨”的,則堅決主張剿,也舉出剿的若幹理由:一曰剿才安民;二曰有剿才能達撫;三曰不剿無以穩定國體。
道光帝被吵得拿不定主意,決定征詢各省巡撫的意見,卻也是剿撫不一,各執一端,理由都很充分。
就這樣鬧來鬧去,鬧騰了三個月,還拿不出一點措施,而山東、河南兩省的“邪教”、會道門的氣勢卻已經鬧得大起來了。河南一地更是建起了一座金鑾寶殿,掛出了一麵旗幟,明晃晃的是一個“朱”字。這回,河南的這夥強人不僅是要做山東、河南兩省強人之首,更要與大清爭雌雄了。山東方麵自然不甘落後,不久也一連打破兩座城池,大張旗鼓地掛出“明”字大旗,並派人給河南送了封招降的帖子,言稱:“若不歸順大明朝廷,將要重兵壓境。”
一觸及到大清的江山社稷,道光帝這才慌張起來。他連夜征調直隸提督江南帶兵赴山東剿匪,任命軍機大臣柏葰為欽差大臣,速赴河南調省內綠營專事剿匪。同時,又詔授文慶、曾國藩為朝廷欽差,赴兩省專幹救災事宜,賑銀及救災糧食十萬火急由江西墊撥。
文慶、曾國藩接到聖諭後,不敢耽擱,稍事準備,即帶上親兵踏上賑災之路。救人如救火,為做到穩妥,曾國藩又讓李保先行一步去江西催糧。為防範沿途匪盜襲擾欽差,道光帝傳諭沿途各地衙門,派重兵護差,在哪個省出了問題,便拿該省的巡撫是問。
這時的山東巡撫是崇恩,河南巡撫是潘鐸。
崇恩因在病中,暫由和春護理撫篆。和春曾是河南的巡撫,因聽信英桂的誣告妄參赴蜀主持鄉試的曾國藩被開缺回京候補。後來走了穆彰阿的路子,經穆彰阿保舉,在京候補了半年,便放到山東署理布政使,旋又署理巡撫。偏偏和春命運不濟,他一到山東,先是大旱,接著又鬧會匪,一直鬧出朱明小王朝來。和春悔斷了腸子悔黑了肝,悔不該一頭栽進山東這個馬蜂窩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