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喊他閉嘴,別喊她了,越喊她越不想醒來。

冷幼微不醒,那個人似乎就不打算放棄,她艱難的睜開眼睛,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她的耳朵,充斥著討人厭的呼喊。

“你終於醒了,太好了,醫生,醫生,快來啊,她醒了!”

喜悅的聲音,在耳邊縈繞,冷幼微想看清說話的人,卻隻能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

“幼微,你感覺怎麼樣?”

不怎麼樣,全身都痛,痛得快死掉了。

她應該還沒有死吧,如果死去,就感覺不到痛了,有痛感,還算好事。

看了許久之後,她終於看清了說話的人,混沌的大腦,開始有了正常的思維。

“韓睿深……”冷幼微不願見的人,卻在她睜開眼睛的這一刻,出現在她的麵前,讓她不見也不行。

“謝天謝地,你再不醒我就要揍人了!”韓睿深的笑臉映入眼底,冷幼微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好心情。

猛然想起昏迷前發生的車禍,她急急的問:“我媽呢?”

韓睿深臉上的笑容斂在了黯然的眸光之後,他端起杯子送到她的麵前:“要不要喝點兒水?”

伸出軟綿綿的手,撥開水杯,她更加著急了:“我媽呢?”

韓睿深躊躇片刻之後說:“她沒事,在另外一個病房。”

“帶我去看看她!”強忍著身體的劇痛,冷幼微的手撐在床沿,試圖坐起來。

可手完全使不上勁兒,她的身體剛剛離開病床,又倒了下去,全身各處的痛,就像有一把刀,不停的在身上割,似乎要把她身上的肉一片又一片的割下來。

“躺著別動,你現在還不能下床。”韓睿深一把壓住冷幼微的肩,讓她難以動彈。

不好的預感,在冷幼微的心中擴散,就像湖麵的漣漪,一圈又一圈,從小到大,難以平息。

“帶我去見我媽,我要見我媽!”她的聲音,異常的沙啞,喉嚨痛得好像卡進了玻璃碎片。

媽,媽……你怎麼樣了,還好嗎?

你千萬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啊!

冷幼微在心中無聲的呐喊著,熱流奪眶而出,唰唰的往下流。

浸濕了發鬢,耳邊一片冰涼。

“你先躺著別動,等身體恢複一些,我再帶你去看!”

韓睿深的話在冷幼微看來就是推托之詞,她媽媽一定是出事了!

冷幼微慌了神,越發的想去看看她。

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手拚命的揮舞,腳不停的踢,頭甩得像撥浪鼓似的。

“我要見我媽,我要見我媽……”冷幼微竭斯底裏的哭喊著:“媽,媽,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醫生,醫生,快來啊!”韓睿深死死的按著她的肩,把剛剛才出去的醫生喊了回來。

醫生一看冷幼微的情緒那麼激動,連忙讓護士給她打一針鎮定劑。

鎮定劑很快起了作用,她慢慢的平靜了下來,手腳完全沒有力氣,連動一動都很困難。

她隻能望著天花板,默默的流眼淚。

韓睿深幫冷幼微掖了掖被角,抽張紙巾擦去她眼角的淚。

“幼微……”韓睿深欲言又止,他那閃閃爍爍的眼神讓她的心猶如撕裂般的痛。

淚模糊了視線,她艱難的張嘴,聲音低如蚊蚋,幾不可聞:“我要……見我媽媽……”

媽,你不能有事,媽……

“好,我帶你去見她,你先休息,待會兒就去!”韓睿深看了眼吊瓶,說:“至少得等剩下的藥輸完。”

冷幼微順著他的視線朝吊瓶看去,還有小半瓶,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去。

“不,我現在……就要去……”她艱難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可是,除了空氣,什麼也抓不住。

“等等,我去問問醫生你可不可以移動,你身上的傷,太重了,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韓睿深見冷幼微點點頭,才走出病房,去找醫生詢問。

他一走,房間裏就安靜了下來。

她咬緊牙關,抓著床沿,試著坐起來。

腰,完全使不上勁兒,她身體的重量全部落在了手上。

左手手背還紮著針頭,一用勁兒,血就回流進了輸液管。

輸液管紅了好長一段兒。

堅持,再堅持!

冷幼微一點一點的坐了起來,平日裏再輕鬆不過的動作,在這一刻,卻幾乎要了她的命。

坐起來之後,她喘了好久的氣,才緩過勁兒來。

挪動劇痛的腿,眼淚唰唰的流了下來。

全身上下最痛的就是腿,好像斷了一般。

韓睿深進來,看到冷幼微要下地,大驚失色,衝上來把她扶住:“別亂動,快躺下。”

她淚眼朦朧的看著他,搖了搖頭:“你別管我,讓我……去看我媽……”

“你真是……唉……”韓睿深緊握著冷幼微的肩,她掙紮不脫,被他鉗製在病床上。

“放開我……放手……”她惡狠狠的側過頭,張大了嘴,試圖咬他的手腕兒。

這個時候,護士推了輪椅進來,後麵跟了個護工。

韓睿深這才鬆開了手。

護工把冷幼微抱到輪椅上,韓睿深說:“我現在有傷在身,不能用勁兒,隻能找個幫手。”

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走吧!”

“嗯!”韓睿深點點頭,對護士說:“去加護病房。”

加護病房?

冷幼微的大腦嗡的一聲巨響,心被揪緊了。

媽媽竟然在加護病房,她的傷一定很重很重。

加護病房全封閉,她隻能站在玻璃窗外麵,透過窗簾的縫隙往裏邊兒看。

看到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動吸著氧氣的母親,她的眼淚,就不斷的往外湧。

“媽……”她回過頭,心急如焚的詢問韓睿深:“我媽現在怎麼樣了,為什麼她不動,是不是在睡覺?”

“你媽頭和腿的傷比你重,還沒醒,估計得再等一兩天。”韓睿深說得輕描淡寫,但不好的預感卻壓得她難以呼吸。

護士把冷幼微推回病房,她的眼淚就沒停過。

她清楚的記得,薩摩耶奔出來的時候,她踩了刹車,可車依然像離弦的箭一般往前衝,她急忙打方向盤,撞上了人行道上的水泥護欄。

這場車禍,讓她的腿和手縫了二十多針,頭部也縫了四針。

護士給冷幼微換藥的時候,她看到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更為母親揪心。

母親肯定傷得比她還要重,那傷口該有多長多大,光想想就心痛難忍,止不住眼淚。

昏迷了四天以後,柳月娥醒了過來,她最重的傷是腿,原本就骨折的右腳遭受了前所未有過的重創,膝蓋以下,被截去了。

在得知母親截肢的消息之後冷幼微哭得死去活來,不斷的自責,可自責也無濟於事,母親的右腿沒有了,從此以後,隻能靠拐杖行走。

伍宗盛沒在醫院守著柳月娥,他依然很忙很忙,有時候天天來,有時候隔一天才來一次,每次來,都待不了多久,最長不超過三十分鍾。

“媽,對不起,對不起……”冷幼微趴在病床邊,不停的向母親道歉。

柳月娥摸著她的頭說:“幼微,媽媽不怪你,這不是你的錯,是車的問題。”

雖然車禍調查結果顯示,是車輛的刹車係統失靈,和她駕車的技術沒有直接的關係,但她還是忍不住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