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The Portrait)(譯)(1 / 1)

奧文滿壘獄斯(Owen Meredith)是英國維多利亞時代的一位詩人,他的位置在文學史裏並不重要,但他有幾首詩卻有特別的姿趣。我下麵翻的一首《The Portrait》是英國詩裏最表現巴黎墮落色彩——“Blase”的作品,不僅是悲觀,簡直是極不堪的厭世聲,是近代放縱的人道——巴黎社會當然是代表——一幅最惡毒的寫照。滿壘狄斯的真名是Bulwor Lytton,他是大小說家Lord Lytton的兒子。

半夜過了,淒情的屋內

無有聲息,隻有他祈禱的音節;

我獨坐在衰熄的爐火之邊,

冥念樓上我愛的婦人已死。

整夜的哭泣!暴雨雖已斂息,

簷前卻還不住的瀝淅;

月在雲間窺伺,仿佛也悲切,

滿麵蒼白的神情,淚痕曆曆。

更無人相伴,解我岑寂,

隻有男子一人,我好友之一,

他亦因傷感而倦極,

已上樓去眠無音息。

悄悄的村前,悄悄的村後,

更有誰同情今夜的慘劇,

隻有那貌似拉飛爾的少年牧師,

她去世時相伴同在一室。

那年青的牧師,秉心慈和,

他見我悲愁,他也傷苦;

我見他在她臨死時祈禱,

他亦陣陣變色,唇顫無度。

我獨坐在淒寞的壁爐之前,

緬想已往的歡樂,已往的時日,

我說“我心愛的人已經長眠,

我的生活自此慘無顏色。”

她胸前有一盛我肖像的牙盒,

她生時常掛在她芳心之前——

她媚眼不厭千萬遍的瞻戀,

此中不涵有無限的溫情綣繾。

這是我寶物的寶物,我說,

她不久即長埋在墓庭之側;

若不及早去把那小盒取出,

豈非留在她胸前,永遠埋沒。

我從死焰裏點起一盞油燈,

爬上樓梯,級級在怖懼顫震,

我悄步地掩入了死者之房,

我愛人遍體白衣,僵臥在床。

月光臨照在她衣衾之上,

慘白屍身,無聲靜偃,

她足旁燃有小白燭七支,

她頭邊也有七燭燃點。

我展臂向前,深深的呼吸,

轉身將床前的帳幔揭開;

我不敢直視死者之麵,

我探手摸索她心窩所在。

我手下落在她胸前,啊!

莫非她芳魂的生命,一度回還?

我敢誓言,我手覺著溫暖,

而且悚悚的在動彈。

那是隻男子的手,從床的那邊,

緩緩的也在死者的胸前移轉;

嚇得我冷汗在眉額間直沉,

我嚷一聲“誰在行竊屍身?”

麵對我,燭光分明的照出,

我的好友,伴我度夜的好友,

站立在屍身之畔,形容慘變;——

彼此不期的互視,相互驚駭。

“你幹什麼來,我的朋友?”

他先看望我,再望望屍身。

他說“這裏有一個肖像,”

“不錯有的,”我說,“那是我的。”

“不錯你的,”我的好友說,

“那肖像原是你的,一月以前,

但已仙去的安琪兒,早已取出,

我知道她把我的小影放入。”

“這婦人愛我是真的,”我說,

“愛你,”他說“一月以前,也許。”

“哪有的事,”我說,“你分明謊說。,

他答,“好,我們來看個明白。”

得了,我說,讓死的來判決,

這照相是誰的就是誰的,

如其戀愛的心意改變,

你我誰也不能怨誰。

那相盒果然還在死者的胸前,

我們在燭光下把盒子打開,

盒內寶石的鑲嵌,依然無改,

但隻肖像卻變成非我非他的誰。

“這釘趕出那釘,真是的!

這不是你也不是我,”我嚷到——

“卻是那貌似拉飛爾的少年牧師,

他獨自伴著她離生入死。”

十二年六月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