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遠說不出他在攝影棚再次遇見唐喬的心情。
其實江遠畢業以後就很少拍攝廣告了,這一次也是季薰三番兩次地找他,請求他親自掌鏡,甚至都把那少得可憐的師兄師妹情搬出來了,他最後才答應了拍廣告。
他不是沒問過季薰廣告的主角是誰,隻是季薰故意弄得神神秘秘,賣了好大一個關子:“是一個新人小模特,你肯定不認識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江遠那時候還在和鄭平洲處理《冬逝》的拍攝問題,也沒分太多心思在這上麵,隻等著到時候再說,沒想到陰差陽錯的,竟然會弄成這樣一個鬧劇。
他甚至覺得,難道說有些人的緣分真的是命中注定的?
不然怎麼想逃也逃不開,想躲也躲不掉,偏偏要一次又一次地重逢。
江遠原本以為能隔著屏幕看看唐喬就已經夠了,可當唐喬站在他麵前的時候,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來對待唐喬,才口不擇言地說出了那句話,將唐喬先一步推遠,避免自己再受到傷害。
三天的拍攝轉眼就過去了,江遠還沒咂摸出自己心裏到底對唐喬還保留著什麼樣的感情,就先憋了一肚子火氣——全劇組除了他以外都喝到了唐喬的雪梨湯不說,他還得知了一個消息,那就是唐喬還很可能交了新的男朋友!
天知道他看到唐喬那張在咖啡廳裏的照片,手機都差點捏碎了。
江遠那天晚上睡得很不好。
江遠不懂為什麼明明他早就換了新的四件套,鼻子卻還是能聞到唐喬身上那股清淡的香氣……他躺在臥室的大床上,翻來覆去地無法入眠,最後煩躁地一掀被子坐了起來。
他忽然覺得這間臥室很空蕩,空蕩到恐怖。
江遠閉上眼,在一片黑暗中想,難怪說人也是群居動物,曾經和戀人在夜夜相擁過,獨自一人時,黑夜就像是被無限地拉長了,一分一秒都是能數得清的。
隔日,江遠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起了床,草草地洗了個澡就帶著東西上班去了。拍攝棚離地鐵的出口很近,江遠將車停好,帶著滿身的低氣壓準備上班的時候,瞥見了那個極熟悉的身影。
他不知道是不是該怪自己視力太好了,幾百米的距離,隔著重重人海,他都一眼看到了唐喬露出的頸子上墜著的顆顆汗珠。
江遠大概估測了下唐喬的路徑,故意站在門口等人自己撞上來。他一邊等,一邊不屑地想,唐喬交的這個新男友也不怎麼樣啊,大夏天的還讓唐喬自己擠地鐵上班,如果要是他,他才不會……
當江遠發現自己在想什麼,忽然就愣住了。
他拿自己和唐喬的新男友比什麼?!
於是江遠忍不住陰陽怪氣起來,不受控製地把對絲帶的疑問也一起說了出去,直到看到唐喬哭了,他才忽然間亂了陣腳,可想要道歉的時候,人又已經走遠了。
唐喬的眼淚將他心裏那點火焰撲得連煙都沒有,江遠整個人都有點心不在焉,好不容易才挨到了拍攝工作結束。季薰在一旁客套地誇獎,江遠一句也沒聽進去,隻垂著頭撥弄著手裏的相機,裝作是在挑選照片,實際上他盯著相機的那一小塊屏幕,腦子裏卻亂哄哄的,思緒都纏作了一團。
這邊的器材還未全部收起來,唐喬卻已迅速地卸完妝出來了。他徑直朝著江遠走來,江遠抬頭不經意地掃了一眼,胸膛裏的那塊肉卻是誠實地跳了起來——為了今天的片子,化妝師特意給唐喬上了點口紅,也許是卸妝的時候太著急了,沒完全卸幹淨,飽滿的唇瓣上還沾著些脂膏,襯得他整張臉有種說不出的豔色。
江遠手心出了點汗,他正琢磨著唐喬會和他說什麼,結果唐喬卻走到了季薰麵前,連半點兒眼神都沒給他:“季總,拍攝工作都完成了,我可不可以先走了?晚了就趕不上買新鮮的魚了,我男朋友要怪我的。”
唐喬這話裏帶了點撒嬌的意思,季薰會心一笑,抱著胳膊道:“可以,這邊工作已經結束了。哈哈哈,說回來,我真羨慕你戀人,眼福和口福都享受到了。”
“那我就先走了,季總再見。”
說完,唐喬便轉身離開了,他步履匆匆,看起來是真的趕時間的樣子。
季薰目送著他推門而出,臉上的笑意還沒消,一轉頭就撞上了江遠的目光:“……江導,你瞪我幹嘛?”
江遠動了動僵硬的臉龐,眯著眼核善地問道:“有、嗎?”
“有,你的眼神太恐怖了。”季薰用指甲撓了撓胳膊上激起的一片小疙瘩,打了個寒顫,“不就是被小喬喂了點狗糧嗎,你至於嗎?要不你還是轉過頭去吧,我怕夜裏做噩夢。”
…………
江遠很鬱悶。
這明明應該是他所期盼的結局,但心口卻好像紮了根刺,隻要稍微想一想那個人,就會牽連血肉地痛起來。
他坐在車子裏,有些不想回到那個空無一人的家裏,便掏出手機,在通訊錄裏翻找著能約出去喝酒的友人,突然,手機上方跳出了一條新的消息提醒:“您的特別關注@小小小喬發布了一條新動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