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這天不用開會加班,周渺將梁嘉言這尊大佛送走後,早早地開車回了家,或者說是被稱為“家”的那棟房子。
剛從電梯裏走出來,周渺就聞到一股大門也掩不住的飯菜香——那是熱騰騰的、帶著煙火氣的味道,也是家最初在記憶裏的模樣。
周渺將食指按在鎖上,哢嗒一聲,門就打開了,香氣就更濃鬱了。他邊扯開領帶邊走進屋子,撞上了鄭平洲詫異的雙眼。
他的目光下意識向鄭平洲左手掃去,見到那人手上端著一碗紫米粥,他又飛快地撤開視線,將視線落到桌子上擺的一小碟蒜苔炒臘腸和清拌黃瓜上。
周渺有些出神,他知道鄭平洲偶爾會自己煮飯吃,也知道鄭平洲是做得一手好菜的——隻是上次吃到這小子親手做的飯,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個時候,鄭平洲常黏在他身邊,滿臉笑容地“周哥”來“周哥”去的,還記得他偏愛辣口,周末閑下來就會給他做一桌菜。
鄭平洲不知道周渺今天會回來,飯菜都隻做了一人份的,鍋裏連一點兒剩的米湯都沒了。他放下手裏的那碗粥,有些尷尬地開口:“……要不,我給你下個麵條?”又很快地補上一句,“很快的。”
周渺回過神來,對鄭平洲搖了搖頭,拉開椅子在餐桌一旁坐下來,將拽下來的領帶隨手扔在桌上:“不用了,我待會兒約了人吃飯。”
他知道今晚鄭平洲要作為青年導演代表去參加一個晚會,人家確實有事,也許隻是禮貌性地問了一句,他又何必再給鄭平洲添麻煩。
鄭平洲沉默地坐在了周渺的對麵,麵色沉得像是結了冰的寒潭,隨手夾了塊黃瓜放進嘴裏。黃瓜在他臼齒間被咬碎,發出“嘎嘣”的脆響,那聲音響得激起周渺一胳膊雞皮疙瘩。
周渺隱隱約約感受出了鄭平洲不悅的情緒,可又實在搞不懂到底是哪裏惹到了這位大爺。總不能是不讓鄭平洲做飯,他就生氣了吧?想來想去,周渺隻好把鄭平洲這莫名的惱怒,歸結為不想見到自己。
不過他向來惹鄭平洲煩。他都習慣了。
周渺眼皮一跳,從果盤裏撿了個砂糖橘剝了起來,剝完後順手掰了一半遞給鄭平洲:“喏。”
他幾乎是立時就後悔了,暗罵自己是歲數大了,記性不好,不然怎麼會還保留著什麼都要分鄭平洲一半的破習慣?
周渺對上鄭平洲那雙烏沉沉的眸子,心裏連連叫苦,剛想收回手,那一半橘子就被人從手心拿走了。
鄭平洲竟然拿過去,直接全部塞進了嘴裏:“很甜。”
周渺挑了挑眉,依照他對鄭平洲的了解,鄭平洲應該是要把所有的橘絡都撕了才吃的,怎麼今天像沒吃過橘子一樣,一口吞了?
一時間,飯廳裏隻有碗筷輕碰的聲音,周渺坐在鄭平洲對麵,吃了一個又一個橘子,鄭平洲還沒吃完飯,他麵前的橘子皮就堆成一座小山了。
鄭平洲垂眼喝完最後一口粥,抽了張紙擦嘴,他生得白,薄唇一擦就顯出淡淡的血色,像是雪地裏的紅梅。
“待會兒去吃什麼?”鄭平洲麵色冷淡,手卻將餐巾紙摳了個洞,“是和梁嘉言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