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看上二張的人是武曌的女兒太平公主。就像當初的千金公主在享用了馮小寶之後慨然將其轉贈給武曌一樣,太平也是個孝順女兒,自己試過之後覺得好,便十分慷慨地獻給了母親。剛開始是張昌宗先入的宮,得寵之後又把異母哥哥張易之也推薦給了武皇,從此兄弟倆便天天穿著光鮮亮麗的衣服,臉上塗著香噴噴的脂粉,成雙結對地陪伴在武皇身邊。
每天被這兩個花樣美男伺候得舒舒服服,武曌感覺自己枯皺的肌膚似乎又重新舒展開來,而布滿了歲月之痕的臉龐也再度煥發出了神奇的光澤。
女皇一爽,烏紗自然就不在話下。張昌宗很快就被封為散騎常侍,張易之也官至司衛少卿。而且武皇還愛屋及烏,把二張的兩個母親都封為太夫人,前後賞賜的錢物不可勝計。更有甚者,武曌還專門為張易之的母親臧氏指定了一個情人。她特地頒下一道敕書,命長相俊美的鳳閣侍郎李迥秀去給這個臧太夫人當“私夫”,說白了就是當一個“合法奸夫”。可憐李迥秀不僅白天要在朝堂上奉旨辦公,晚上還要到臧太夫人府上“奉旨通奸”,個中淒苦實不足為外人道也。後來可能是李迥秀的妻子摔破了醋壇子,搞得李迥秀兩頭不是人,隻好忍痛把妻子休了。當然,李迥秀表麵的休妻理由是冠冕堂皇的,說妻子經常喝斥奴婢,惹得他老母不高興,為了孝順老母才不得不休妻雲雲。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李迥秀純粹是因為奉旨通奸才導致家庭破裂的。當然,李迥秀雖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也獲得了豐厚的回報,幾年後便青雲直上,官至宰相。
二張如此得寵,諸武自然就趨之若鶩了。武承嗣、武三思、武懿宗等人,爭相為二張牽馬執轡,就像當初捧薛懷義的臭腳一樣。為了和二張拉近關係,諸武還十分親昵地稱張易之為五郎,稱張昌宗為六郎。
聖曆二年(公元699年)正月,武曌為了得到更多的男寵,就專門設立了一個機構,名為控鶴監,後來又改名奉宸府。可不管是控鶴監還是奉宸府,其性質就是武曌的“男寵俱樂部”。她命二張主持工作,專門招收一些婀娜多姿的美少年和一幫輕薄文人進去當“供奉”。
那些日子,武曌幾乎天天帶著諸武和一幫佞臣在此飲酒作樂。席間武三思常常不失時機地拍二張馬屁,有一次居然說張昌宗是神仙王子晉轉世。王子晉原為周朝太子,清靜寡欲,仁厚愛民,然而不幸早夭,百姓出於敬意,就傳說他是坐著仙鶴升天而去,羽化成仙了。
武曌一聽大為高興,就讓張昌宗穿上羽毛編織的衣裳,坐在木製的仙鶴上,然後一邊吹笙,一邊做著飛翔的動作。那一刻的張昌宗真的是恍若天人,武曌不禁深深地迷醉,陪坐的一幹禦用文人也紛紛作詩讚美。有人盛讚張昌宗貌似蓮花,眾人紛紛附和,唯獨宰相楊再思一臉正色地說:“不對!怎麼能說六郎像蓮花呢?應該是蓮花像六郎才對啊!”
眾人聞言,頓時對楊再思的諂媚功夫大為歎服。
宰相就是有文化啊,連馬屁都能拍得如此詩意盎然,別出心裁!
由於楊再思的搖尾功夫天下無雙,時人就送給他一個外號——“兩腳狐”。
自從武皇設立了這麼一個男寵俱樂部,很多人都蠢蠢欲動,爭著要進奉宸府,其中不僅有民間的美少年,同時更有朝廷官員。朝野上下對此議論紛紛,當時有一個叫朱敬則的諫官實在看不下去,就向武曌上奏說:“陛下內寵有易之、昌宗就足夠了。可臣最近卻聽說,有很多官員不知羞恥,都毛遂自薦要進奉宸府,這一醜聞已傳遍朝野,社會影響非常不好。臣的職責是諫諍,不敢不奏。”
武曌聞奏,頓時有些難堪,於是想出了一個掩人耳目的辦法,命二張牽頭,召集了一幫文人學士,開始編纂一部大型詩集,名為《三教珠英》,亦即選取儒釋道三家的代表性詩歌彙編成冊。當時參加編纂工作的,就有著名詩人宋之問、沈佺期、杜審言(杜甫的祖父)等人,還有李嶠、李迥秀等朝中政要。
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二張貴寵無比,他們的弟弟,時任洛陽令的張昌儀便因此肆無忌憚,公開賣官鬻爵。有一天上朝,一個姓薛的候補官員攔下他的馬,當街行賄求官,送給他黃金五十兩,並遞上了一份履曆表。張昌儀上朝後就把履曆表交給了天官(吏部)侍郎張錫。幾天後張錫把履曆表弄丟了,就詢問張昌儀。張昌儀大罵:“你這糊塗蟲!我怎麼記得他的名字?幹脆這樣,凡是姓薛的都給他官做!”張錫惶恐不已,回到吏部一查檔案,一共有六十多個姓薛的候補官員,張錫不敢違背張昌儀的意思,隻好橫下一條心,全部任官。
既然連弟弟都能如此飛揚跋扈,一手遮天,把吏部當成了自家的一畝三分地,把主管官員視同奴仆喝來罵去,那麼二張的氣焰之盛與權勢之隆就不難想見了。
在武曌生命的最後幾年中,帝國的政治形勢表麵上風平浪靜,背地裏卻是暗潮洶湧。
隨著廬陵王李顯的入主東宮,所有人都知道李唐的複辟隻是時間問題,但是與此同時,諸武卻仍然身居要津,且仍受武皇寵幸,這種矛盾局麵的背後無疑隱藏著一個巨大的危機。盡管武曌極力想要撮合李武,但是誰都很清楚,這兩股政治勢力始終是不可能走到一塊去的。他們之間的博弈必將以或明或暗的方式一直延續下去,而未來的政局究竟將如何演變,誰的心裏都沒有底。
久視元年(公元700年)正月,終於有一個人成了李武暗中角力的犧牲品。
他就是吉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