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此話一出,除了孤苦無依的姚舒雲死死地埋頭祈禱外,其餘人皆斂聲屏氣地望向帝王。
百無聊賴地抬了抬眼簾,對上太後暗含威脅的笑意後,夜聽難得提了些興致:“那不如就讓她……”繼續留下來膈應你罷。
“陛下!”
姚正顏臉色微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拽緊夜聽寬厚溫暖的大手,慌慌張張地打斷了他:“求陛下不要處罰我阿姐,她無意冒犯任何人,您就高抬貴手饒了她這一回吧!”
聞言,夜聽眼神意味不明地側首俯視她,一時緘默不語。
倒是太後先心生不滿,重重砸下了自己手中的青銅酒樽,陰陽怪氣道:“嗬,姚二姑娘一個小丫頭,難不成也妄想左右陛下的決策?”
姚正顏毫不避諱直直對上她,語氣輕漫:“我自是不敢。隻是太後,您在急什麼?”
“放肆!”太後冷喝一聲。
沒想到她從始至終都輕視鄙夷的小丫頭,竟敢仗著皇上的寵愛,當眾對她施以不加掩飾的倨傲和挑釁,讓她又是一陣氣不打一處來,當即咬牙切齒無語凝噎。
麵對太後的斥責,姚正顏笑而不語,倒是姚舒雲卑微至極地戰戰兢兢磕起了幾個響頭,“求太後恕罪…求陛下恕罪……舒雲日後定會絕無再犯……”
她已經管不得原先計劃為了討好太後,可謂用盡心思、嘔心瀝血才做成的那些準備了,如今太後與陛下因她僵持不下,無論如何最後苦的也必定是她。
姚舒雲怕了。
“阿姐,你沒有錯!”姚正顏聲色俱厲道。
姚舒雲頓時僵住,殷紅的小嘴驚愕地微微張開,腦子一片空白,隻能怔愣地望向她。
她…她沒有錯?
是啊,她不過歡歡喜喜穿了件新衣裳,卻要無端成為宮宴上的眾矢之的,讓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話等著她出醜,可顏兒卻告訴她,她沒有錯……
姚正顏竟是不惜得罪太後,也要保住她?
原來患難見真情,當是如此。
姚舒雲心內百感交集,突然悔恨起來——恨自己自打見了陛下,便癡心妄想攀上高枝,生出齷蹉陰暗的心思,幾次三番怨恨自己的親妹妹,甚至不惜設計下毒手想殘害她……
她這個阿姐,竟是如此惡毒冷血…為了一個根本不看自己一眼的男人、為了爭奪那點虛無縹緲的恩寵,全然不顧親情!
可反觀顏兒,即便得了聖寵也依舊不忘她這個阿姐,次次為她求情,事事為她著想,對她可謂千般萬般的好。
——她究竟是為何會如此瞎了眼、豬油蒙了心,一直這樣漠然地對顏兒的付出熟視無睹?
不能再這般恩將仇報了。
姚舒雲如是想著。
然而姚正顏並不知曉她的內心經曆了什麼,隻關心一直在神遊的夜聽,此時竟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隨後,他不緊不慢地給她斟了一杯茶,又漫不經心地問道:“那顏顏覺得該如何是好?”
看著底下姚舒雲滿眼期盼的真摯眼神,她果真大言不慚地對此事一錘定音:
“既然我阿姐惹了太後的不喜,那便暫且將她送回煙秋宮,好生壓壓驚罷。希望今日太後高抬貴手,別再為難她,也別再折騰大家了。”
感受到太後怒不可遏的視線,姚正顏接過夜聽的茶水潤了潤嗓子,才補充一句:“事情鬧得太難看也實在有失您的風度,不是嗎?”
姚舒雲不自覺打了個寒戰,心道顏兒也太蠻橫了些…
“好啊,好得很!皇帝,你養的人可真是尖牙利嘴啊,連哀家都不放在眼裏!”
果不其然,麵上掛不住的太後憤憤地拍案而起,卻被戈陽公主及時拉住,又壓著聲音低勸道:“母後,今日諸位大臣精心為您準備了洗塵宴,您又何須因這些小事敗壞了大家的興致、氣壞自己的身子呢!”
太後眯了眯眼,有些痛心:“陽兒,你也覺得這隻是個小事?”
“夠了。”
夜聽實在厭煩了這些無趣把戲,睨了一眼低微垂首的姚舒雲,既然顏顏不想讓她繼續留在這裏,那麼……
大手一揮,道:“此事到此為止,不想待在這兒的,可以跟她一塊滾。”
“謝、謝陛下開恩!”姚舒雲當即感激涕零,心有餘悸地連滾帶爬退了出去,遠離了是非之地。
而胡嬤嬤也隻能萬分不甘地跟著她離開,隻恨她們白白努力了這麼久,如今淪落得連表示的機會都沒有…也就罷了,竟還因此得罪了太後和陛下,往後的日子她們再想要翻身,機會可就更加微乎其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