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正顏沒想到會在半路上遇到夜錦。
廊亭下,男人背對著她負手而立,一身欣長月白色繡金雲紋蟒袍,顯的是麵如冠玉、寬肩窄腰之形;端的是溫潤清漣、平易溫和之態。動如清風,靜若皎月,隻叫人看上一眼,便難免為之淪陷。
記得前世她第一次見到他,是在不久後和姐姐姚舒雲一起出宮的時候。她那時正恐懼帝王的殘暴,卻陡然遇見這樣容貌劍眉星目又溫柔內斂的男子,自然而然的心中頓生愛慕和漣漪。
不可否認,他那身與世無爭的氣質的確引人動心,若非前世他露出了麵具下的真麵目,她是死活不敢相信他竟這般心機深沉、心狠手辣的人。
她恨,但更多的是不甘。
姚正顏麵色一凜,喜歡裝是麼?慣於利用她是麼?那她也要讓他嚐嚐被人欺騙和戲耍的滋味!
她斂下眉眼藏起情緒,故意回頭問身後的宮女:“那位便是尋王殿下麼?”
為首的宮女見她一臉茫然,恭敬答:“是的二姑娘,不過尋王素來性子好、易親近,姑娘可不必害怕。”
她隻恍然般點點頭,似是不為所動。
宮女又道:“按規矩禮數,此番遇上,姑娘該上前拜見尋王。”
方才打了個照麵,這會兒就這麼巧遇見,目的不是很明顯麼?姚正顏心下冷嗤一聲,這才換上嬌羞的模樣,忸怩上前對著那背影恭恭敬敬道:“正顏見過殿下。”
聞聲,夜錦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嘴角,隨即緩緩轉身,狀似訝異地打量她,“無須多禮。”
他以為接下來她會詢問他何故在此的,沒想到她卻噤了聲,隻低眉順眼地定定站著靜待吩咐。
空氣沉默了一瞬。
夜錦不動聲色地打破:“正顏?好名字。聽說是你救了皇兄?”
“不是,”姚正顏抬眸望向他,笑得乖巧:“是我阿姐的功勞,我不過是沾了些她的福分罷了。”
小姑娘抬起頭來,夜錦這才得以看清的她真容。她整個人雖瘦削,但那張鵝蛋小臉還帶著點嬰兒肥,稍顯肉嘟嘟的紅唇掛著嬌憨的笑意,眉眼如畫,一雙水汪汪的杏眼格外明亮純粹,甚至帶著京中貴女沒有的堅韌鮮活。
她長的是美,卻不算出挑,但這樣一副容貌放在一個鄉野丫頭身上,那已是綽綽有餘了。如今進了宮,或許宮中風水能養美人,再長開些或許又是別具風味。
“你阿姐?那她怎麼沒同你一起來見皇兄?”
“她昨夜染了風寒,不便過來。”
姚正顏聽出他語氣裏帶了遺憾,卻一時摸不清他的算盤,畢竟對付這樣的老狐狸,沒那麼容易。
夜錦點點頭,深表同情道:“天寒地凍,姑娘家又這般嬌軟,也難免防患不慎。本王回頭差人送些補品過去,當然,也會給你備上禮物,就算是本王替皇兄謝過你們的善意之助了。”
真是個圓滑的老狐狸。
姚正顏急忙受寵若驚道:“使不得使不得!隻是舉手之勞罷了,何況我們受到的恩惠已是夠多了,不敢再勞煩殿下掛心。”
夜錦自然不會這麼被她拒絕,一張俊容滿是和煦,道:“一點小心意,正顏無需同本王客氣。”
這才幾句話的功夫,就喊她的名字喊得這般親切自然,卻不容易叫人反感,真是好手段。
姚正顏飛快掃了他一眼,配合地嬌羞頷首,“那正顏替姐姐謝過殿下了。”
魚兒似乎上鉤了,還是個有規矩的。
他這才滿意地放她離開,又兀自轉回身去看了許久,仿佛方才那點小插曲不是他在此等候的最終目的。
等到侍衛驍終於忍不住了,上前小聲提醒道:“殿下,已至巳時一刻了。”
巳時,他該去赴約見更重要的人。
—————
因著路上耽擱了功夫,姚正顏回到煙秋宮時,姚舒雲剛好醒來吃完朝食。
她歡天喜地跑上去,在姚舒雲開口前劈裏啪啦道:“阿姐!你猜我方才見著了誰?是尋王殿下!他可真真是玉樹臨風、風姿迢迢,最重要的是他可好親近了,溫柔清朗還得體周到,那可真是……對哦,他聽聞你生病後,還說要差人送禮物來寬慰你呢!阿姐你說世上怎麼有這般好……”
“什麼禮物?”
姚舒雲病得嗓子都啞了,蹙眉艱難道:“顏兒你怎麼能隨便答應收下人家的東西呢?何況還是隻一麵之緣的尋王,顯得我們忒貪心了。”
她如今一心係在夜聽身上,哪還想搭上其他人。
姚正顏晃著她的手臂,親昵又義正言辭道:“我起初也是說不好意思的,奈何殿下堅持。哎呀阿姐,殿下他人真的很好的,你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