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正顏卻是置若罔聞,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最殘忍的話:“在這裏跪到亥時再走,少一刻都不行。否則,我就將你剁碎了喂狗。”
“你、你豈敢!”
“顏兒你、你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姚正顏轉頭衝著臉色慘白的姚舒雲甜甜一笑,又湊在她耳邊低聲道:“我嚇唬嚇唬她的!不然咱倆就完蛋了。”
胡嬤嬤向來欺軟怕硬,在後宮一直順風順水的,這會兒難免被她唬住了,一臉目瞪口呆,卻滿是不甘心。
“你不信?”姚正顏扭頭又陰惻惻道:“你可以回去稟告賢妃,正好我明日一早要去給陛下送羹湯,屆時我若告訴他有個惡奴欺辱我們姐妹……你說,到時候是賢妃說了算,還是陛下說了算?”
聽到她說要給皇上送湯,姚舒雲眉頭緊緊一擰。
“我們算不算主子我不清楚,但我們,一定不會是奴婢,而你……”
姚正顏厭惡地上下掃了胡嬤嬤一眼,“你看陛下會是憐惜他帶進宮的小姑娘,還是會偏心你這死不足惜的惡奴呢?”
這麼一通分析下來,胡嬤嬤頓時六神無主,嚇得脊背發涼,終於知道怕了,膝蓋一軟就跪了下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姑娘、求姑娘饒了老奴!老奴再也不敢了……”
見此,她才終於緩了緩語氣,溫和道:“嬤嬤好好跪著,此事咱們就一筆勾銷,畢竟我雖不想學規矩,可我阿姐還要學呢,還得你來教她才是。”
胡嬤嬤砰砰磕起了頭,嗚咽道:“是、是!老奴一定好好跪著!”
姚正顏這才滿意地悠悠把姚舒雲攙扶進去照料。
進去後,姚舒雲有些迫不及待地追問她:“你剛說你明早要給皇上送湯,是真的嗎?”
姚正顏大大方方承認:“是啊。這不我初來乍到就闖了禍,害的阿姐受苦,就想以阿姐之名送些東西過去跟皇上賠罪嘛。”
這倒不是她想殷勤,而是前世姚舒雲就這麼幹的。
那時她們都沒受罰,但回來後姚舒雲有些後怕,翌日一早便頂著風寒給陛下做了份羹湯,又硬是讓她送去給陛下。
如果不是她非要她去送湯,她又怎麼會見到那個雪人,又怎麼會連做好幾晚噩夢……
“是、是嘛,顏兒真是有心了。”姚舒雲幹笑了兩聲,便被宮女伺候著進去沐浴了。
如今姚正顏自己上道,先自己將這事安排上了,倒讓姚舒雲心裏頗不是滋味,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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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聽處理完最後一份折子的時候,已是萬家燈火起,將近亥時。
安海公公端進來一盅熱粥,輕聲關切道:“陛下,您多少吃點吧?如此傷才好得快些……”
帝王卻是看也沒看他一眼,疲倦地捏了捏太陽穴便起身徑直往外走去,急得安海忙擱下熱粥抱起大氅追上去。
前腳剛踏出禦書房,雪夜裏的寒氣還未來得及拂到臉上,一陣嬌滴滴的聲音便先一步傳到了耳朵裏——
“陛下,倩兒終於等到您了!”
八天前才進了宮的慕倩倩,自詡容貌極佳惹人憐愛,便迫不及待想在陛下麵前露臉討些寵愛。
天還未暗她便過來在此等候,人長的弱不禁風卻偏偏固執地給風雪吹了半夜,但隻要能見著陛下一麵,她就有機會為家族爭榮耀。
此時美人含羞帶笑地半頷首,在酷寒夜色中柔情似水道:“聽聞陛下回宮後都不怎的用膳,倩兒便特地做了這道‘三色鮮’,既味鮮不膩且熱量還高,想來是對陛下有益的,還望陛下厚愛嚐一嚐罷?”
夜聽居高臨下輕蔑地掃了她一眼,甚是不耐地閉了眼長籲一口氣,隨即抬腳欲走。
“陛下!”
眼看自己就要功虧一簣,慕倩倩身形不穩跪倒在地,眼看皇上就要從她身旁走過,她便慌不擇路地拽住了皇上的一抹衣擺,攔住他的腳步。
追出來的安海公公一看,頓時眼皮重重一跳。
還沒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的慕倩倩,滿腦子都是自己不能白白吹這一夜的風雪,打算再掙紮一次,抬頭卻撞見金輝的宮燈正映射著帝王那張殺氣騰騰的臉。
她嚇得驚魂未定,委屈又不知所措,眼淚也沒意識地自己掉了出來。
她好像聽說過陛下不喜女子哭泣,剛想抬手抹掉眼淚,卻被突如其來的利刃出鞘後的冷光閃黑了一瞬眼睛,緊接著臂膀處傳來一陣麻木,然後剛還想用來擦淚的兩條手,驀然分離軀幹摔在白皚皚的雪地裏。
“啊啊啊——”
驚恐又尖銳的叫喊劃破寂靜的夜。
兩邊的臂膀切口也終於反應過來了,持續噴薄而出大片腥血,接踵而來的又是襲得慕倩倩連呼吸都沒法繼續下去的滔天劇痛。
頭頂上傳來比三尺寒冰還冷冽的聲音,仔細聽的話還見裏頭帶著一絲玩味:“今晚的雪真有意思,那就……堆個雪人吧。”
安海暗暗歎了口氣,這些好端端的美人,何必自尋死路?
夜聽又道:“把眼珠子送去給賢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