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的遺產(1 / 2)

黎明的號角,是死神的鐮刀。

雷特翻了個身,好像是準備再睡一會,臉上立刻挨了一巴掌,小隊長大聲喊道:“快給我起來!你們這群混蛋!”雷特一下翻身坐起來,“怎麼了,隊長,發生什麼事了?”

問話的同時他的耳朵裏充滿了各種聲音,悉悉索索的穿衣聲,叫罵和詛咒的聲音,還有低沉的號角聲。最後他還聽到了一聲呼嚕聲,他沒等小隊長開口說話,已經轉身給了那家夥一巴掌,就像小隊長對自己一樣。

“快,快!出去集合,把家夥都帶上!”小隊長沒有理睬周圍幾個人的問話,畢竟他也剛從夢裏驚醒,這個老兵隻是憑著感覺意識到有危險在逼近,他用最快的速度穿戴好裝備,衝出營帳,嘴裏低聲的道:“媽的,上帝保佑!”

雷特跟在他的後麵,聽到這句話,這個年輕人腦子裏不禁想到一些可怕的事情,跟著說了一句:“媽的,上帝你一定也要把我保佑了!”

遠遠望去,雷特發現南邊有一條火炬排列成的長龍正在朝這裏逼近,他知道,那至少是兩千個騎兵。

“天哪!我簡直就是倒黴到家了!”他心裏瞬時隻剩下這一個念頭。

雷特從事傭兵這個行當隻有三天,那天,一個看起來高瘦卻很有力的老兵在鎮上喊著招收傭兵,一個銀幣一天,剛剛從做學徒的鐵匠鋪裏給轟出來的雷特領了一個銀幣就跟著小隊長到了這個地方。

一枚銀幣,能讓雷特這種沒有親人的單身漢過上一個月的好日子,省著點花,能撐過三四個月。

可是,他再也沒有機會拿這三枚可愛的銀幣去換德朗特酒了。

他成了一個孤魂,無處可去,隻好停留在戰場。沒過兩天,他看到有人來打掃這個戰場,但是他們隻是把金屬製品,像薄薄的鋼刀,銅質的號角這些收集起來。之後隻是隨便的挖了幾個大坑,將這百多來個人的中隊埋了進去,最後撒上了一點石灰——這樣做是為了防止瘟疫。

來的人之中有雷特的師傅,那個老鐵匠。他走到雷特的身邊,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個頭上被劈了一刀的倒黴家夥就是被他從鋪子裏轟出來的可憐學徒。雷特生前很高大,所以並沒有領到步兵鎧甲——小隊長他們沒有準備他這麼大型號的裝備——胸前隻放了一塊護心鏡。老鐵匠沒有放過這個護心鏡,將它從雷特的懷裏拿出來。雷特在邊上看著,很想哭,不是為了老鐵匠,而是為了小隊長。小隊長被一根騎士長矛當胸穿過,如果他沒有把自己的護心鏡送給雷特,或許他能像他自己說的那樣賺到一條命——“媽媽的,反正跑不過他們,殺一個賺一個啊,騎兵可值錢啦!”騎兵的蹄聲已經快把這個非正規的中隊裏所有人的心髒踏破的時候,小隊長這樣喊了一句,可惜最後他還是沒賺到。

雷特胡亂的試著拂動老鐵匠身邊的野草,野草沒有動;他又試著搬開自己的屍體,一樣毫無建樹;最後他氣的打了老鐵匠兩個耳光——他也不管自己其實是不能碰到其他東西的了。可是奇跡發生了,老鐵匠好像中邪一般,“啊!”地一聲怪叫,跌坐在地上。接著又馬上爬起來,轉身就跑開了,直跑到一個年輕人身邊,對著他喊道:“你有沒有看到什麼?”

那個年輕人有些害怕地說:“什麼?看……什麼,我什麼都沒看到啊!”這個時候正好有一陣風吹來,兩個人嚇壞了,忙跑到其他人身邊,這時候其他人已經挖了兩個坑,正在把屍體往裏麵丟,他們便跟著別人一起,搬運著倒黴鬼們的屍體,再也不敢朝雷特這邊走來了。

雷特的屍體就這樣沒有被其他人發現,他以為是自己的“法力”發揮作用了。其實隻是因為他死在一邊,而有人要過來看的時候,老鐵匠就說:“那邊什麼都沒有,我剛看過。”

他歡呼雀躍的一遍遍地試著靈魂附體,但是直到他看見自己的身體,噢,應該說是屍體,被野獸吃了個幹幹淨淨,有禿鷲,有豺狼。雷特很想把他們趕走,如果他還能動,隻要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就能把這些可惡的家夥都趕走。

他已經不對這骷髏架子抱任何幻想了,他已經試過不知道多少次了,有肉的時候都不能附體,何況現在。

果然,這種事情是法師的特權,這個鬼魂歎了一口氣。

他在特希拉爾草原的邊緣地帶停留了十幾天,不知道該往什麼地方去。在月亮又一次爬到最高處時,他感到有些想家了,於是這個在夜裏看來已經有點乳白色的鬼魂朝卡拉鎮飄了過去。

鎮上竟然是一派歡樂的氣象,這讓他難以想象,畢竟鄰國的騎兵過來已經有十幾天了,戰爭已經開始了!

這個乳白色的家夥小心地靠近狂歡的人群——如果對象隻是幾個在夜裏喝醉了酒的酒鬼,他是完全不會這麼小心的,可是麵前太多的人了,而他也知道自己和人類有些不一樣了。

他聽了很久,也躲了很久,不時有喝多了的人往他躲著的小巷子裏鑽,然後吐成一片。使得他不得不在走過來扶這些醉鬼的人到來之前換個小巷子。

在第三次有醉鬼侵犯他的小巷子的時候,他聽到醉鬼這樣喊著:“格薩拉萬歲!”他喊的很響,以至於巷子口的其他人也跟著喊了起來,“格薩拉萬歲!格薩拉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