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一(1 / 2)

07年的第一場雪,在十二月份的末尾開始飄。

局部的風,狂妄的從西部席卷而來,帶走安東市每一個路上行人的體溫。

位於慶尚北道的安東市,從四年前開始試圖給自己貼上旅遊城市的標簽。城市的轉型也直接的導致了一批工業區的遷移,留下來的廢棄用地汙染問題還尚未解決,拆遷新建的提案,又在各方利益牽扯糾紛之下無限期延後。於是,遊走在黑暗中的人們,找到了新的完美的溫床。

離開市區以西十七公裏,風和雪從大白山麓裏來,還沒被城市的鋼鐵叢林削弱,凜冽的有些可怕。深陷在一片黑暗中的舊工業區裏,隻會偶爾有一兩星火焰的餘光,間歇的閃爍出來。

沿著其中一圍火光深入,一處不算大的工廠一樓,一共有五個人坐在呈扇形布置的破爛沙發上,麵前的火堆在鐵桶裏燃燒的正旺。即使此刻已近淩晨,但這五人的臉上都沒有半點疲憊的意味。

火堆邊上有烤紅薯,幹魷魚,但沒有酒。離他們身後不遠,有一道緊閉的鐵門。

隨著夜色的加深,風更加猛烈的透過破碎的玻璃窗湧入,在廊間穿行,有些滲人的嚎叫聲變的愈發刺耳。這聲音一段一段的飄,最後遊進那五人的耳朵裏,卻並沒有引發半點冷戰或是別的什麼。他們照例還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講著葷段子,隻有眼角的餘光偶爾會四下暼一瞥。

但就在下一秒,他們五人的目光,在同一刻定住。背後的冷汗,也幾乎是在同一刻冒出。至於僵硬的目光,並不是因為他們看見了什麼。而是因為,這地方突兀的滲透出了一串腳步聲。

一共三步,沒有半點由遠及近的征兆,就隻有三步。在這樣空曠的工廠裏,咳嗽一聲都必有回響的工廠裏。然而,入口離火堆有近七十米。

嗒嗒嗒,介於清脆與沉悶之間無法言說的腳步聲三步,塵埃落地。五人中視力最好的一位依稀看見,一對暫時還無法辨別顏色的鞋尖,剛剛好定在了,跳動的火光可以照亮的邊緣。

不自覺咽了一口唾沫的他,和身邊的一人對視了一眼,隨即沒有回頭的慢慢探手,從沙發後麵拿出了一把手斧。其他人見狀,也一邊盯著黑暗處,一邊拿出自己的棍刀,或是彈刺,同那拿手斧的人一齊起身。

外麵的風其實並沒有停,但那呼嘯的聲音好像一時間不可聞。空氣裏第一時間炸裂而出的,是一把彈刺激發的聲音,這聲音回蕩,有如割在弦上,難聽非常。不過激發彈刺的人不這樣覺得,作為不入流的亡命之徒,有些不耐煩的他吐出嘴裏的煙,低頭罵了一句“咦西八”的同時,向黑暗中走出兩步。

“TMD,誰在哪裏!”

不算低的罵聲,沒傳出去多遠就被風吹散了,黑暗邊緣的那對鞋尖沒有動,也沒有回應,隻是傳回來一陣衣服下擺,在空氣中遊動的聲音。

大概是因為這抹無視,刀尖上怎麼說也沾過不少人血的混混,二話不說反握彈刺,一邊不再停滯的邁步打算繞過火堆,一邊上下動著下巴,有些猙獰的道:“兔崽子,我讓你裝神弄鬼。”

剩下的四人見狀當然不會讓自己的兄弟一個人上,一時間所有人都動了身。其中幾個嘴裏附和著罵罵咧咧,拿手斧的那個人則挽了下手腕,默不作聲的跟了上去。碳纖的斧身,在火光的映照下,幾乎找不到痕跡。

晃動的人影遮住了火光,明暗交替之間,剛剛還看的見的那對鞋尖,一時間消失不見。就在這個時候,一道低沉中幾乎不帶半點抑揚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了出來。那個突兀其來的腳步聲的源頭,開了腔。

他用很緩慢的語調說:

不可封了這書上的預言,因為日期近了。

不義的,叫他仍舊不義;

汙穢的,叫他仍舊汙穢;

為義的,叫他仍舊為義;

聖潔的,叫他仍舊聖潔。

當黑暗中有聲音傳來的頭一刻,那五人的步子就一同停住。未知的東西未必可怕,但總是叫人有些微的畏懼。於是乎,以上那段花了二十一秒才念完的話,這群人都吊詭的一字不漏的聽完。

空氣如此這般的又沉寂了下來,黑暗中的那個人影,終於是在第二個三段腳步中浮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