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的雷聲中, 雨點小了下來,整座城市陷入詭異的安靜和潮濕中。
嘎吱一聲,手術室的門仿佛被看不見的手拉開, 一點微弱到幾乎沒有的光從裏麵透出來,隨後言輕極為緩慢地走出來。
他慢吞吞地, 一隻手臂抬起遮在自己麵前, 才沒能露出幾乎粉透的臉。
在看到窗外雨徹底停了之後,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上的戒指摘了, 扔進垃圾桶裏。
跟在他身後的人臉上依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 隻是嘴角往下壓了壓。
“這麼生氣呀?”他嘴角重新揚起。
“剛才嚇到你了?”賀硯寒蹲下, 一條腿支在地上, 讓他能從下往上,看清楚那張低垂著的,被他吻地更加漂亮的臉。
他柔聲道:“隻是開玩笑而已。”
他自己的骨灰都找不回來, 何提一起下葬的事?
言輕瞅著他,張了張嘴,他有句話想說, 雖然眼下的情況說出來並不合適。
但他還是說了:“如果沒有那場遊戲,我的人生還有很長。”
“我不會一輩子跟你綁在一起的。”
“這次招鬼遊戲是個意外, 但我總會去過自己的生活,你說是吧。”他覺得自己說的很有道理, 給自己點了個頭, “你也會去更多地方,見更多人, 你看你現在和活人沒什麼區別了,區區一個遊戲攔不住你。”
賀硯寒眼睛裏沒什麼溫度,他低低地笑了:“還有呢?”
言輕有點摸不準他的態度, 這是鼓勵他繼續說,還是威脅他呢。
“日複一日地和同樣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很無聊的事。”言輕語氣輕鬆道,“你需要一些新朋友。”而不是我。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說這話的時候,自己是有些無情的。
就像小孩子在厭煩之後,可以隨手丟棄自己曾經喜歡過的玩具,總有新鮮事物可以吸引他,天真地有些無情。
“這樣啊。”賀硯寒許久才說話,聲音低地近乎在笑,“我好傷心啊。”
真是不記仇,都被自己親地那樣難受了,還會和他這麼
輕鬆地講話。
但也是真的天真,想勸自己離開他去找別人,以為所有人的思想邏輯都和他一樣,大人的執念都是長久且熱烈的,隻有孩子才冷酷,喜愛新鮮。
“走麼?”賀硯寒幹脆換了個話題,對他伸出手,“我送你回去?”
言輕後退一步,好意提醒他:“我自己可以走,腿沒斷呢。”
雖然說自己可以走,但又意識到醫院還沒恢複正常,他不敢離太遠。
向著記憶中的樓梯走去,他突然福靈心至,回頭看了一眼。
賀硯寒消失了。
真的走了?言輕這麼想著,鬆了一口氣。
如果他這時去借著窗戶照一照鏡子,就會發現賀硯寒並沒有消失,而是像背後靈一樣伏在他背後,將嘴唇貼在裸露的後頸皮膚上。
言輕隻能感覺脖頸一片冰涼,但用手去摸的時候,又什麼也沒有。
他一直在走廊裏慢慢前進,周圍的“安靜”感一直籠罩著他,直到他碰到第一個人,這種“安靜”才像煙一樣消失。
醫院正常了。
來往的護士和病患並沒有察覺到什麼,他們忙著自己的工作,甚至言輕這麼個突然出現的人,在他們眼裏也沒有異常。言輕經過問診台的時候,他看到之前昏睡過去的護士,正聚精會神地檢查著病曆本,旁邊已經有厚厚一摞,顯然之前是一直在工作的。
言輕四下看了看,沒有看到季遠的任何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