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田製對曹魏的建立曾發揮過巨大作用,然而,事情慢慢變了味。
比如,出現了一人兼任太守與典農官,地方行政和屯田管理一把抓的情況,豪貴侵占田地的事件屢有發生,如曹爽和何晏,曾憑借權勢,將洛陽、野王(今河南沁陽)典農的土地占為私產。
屯田製施行後期,剝削程度驚人:持官牛者,官得八分,士得二分,持私牛及無牛者,官得七分,士得三分。
屯田客們拚死拚活累了一年,還吃不飽肚子,穿不上衣服,養不起孩子(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棄嬰停炊),怎麼能有生產積極性?為了活下去,農民們被迫開展第三產業(末作治生,以要利入),結果是天下千城,人皆遊食。
此外,很多權貴地主還私自招募屯田客為依附民,還有公然以若幹數量的屯田客作為賞賜的,屯田農民已經不被看做人類,淪為牛馬牲口一樣的私產。私募田客,隱匿人口,嚴重影響了政府物資收入和勞役來源。
司馬炎廢除民屯,意在把屯田客轉化為編戶齊民,此舉不但減輕了人民的負擔,還提高了屯田客的社會地位。
傳統的士農工商四種戶籍,官吏排第一,農戶排第二,手工業者和商人再有錢,也不許穿綢緞,農戶可以穿。再者,布衣之士,耕讀傳家。農民是可以通過讀書、察舉登上仕途的,士和農之間身份轉換,沒有理論上的限製。軍戶就不行,當時兵役製度下,軍戶子弟就必須世代參軍,不能幹別的,甚至嫁娶都必須在軍戶之間進行,不準戶外通婚。
製度雖然改了,但還是有頂風作案的人。比如劉友、山濤、司馬睦、武亥、裴秀等都侵占官家稻田,司隸校尉李獈看不過去,便向司馬炎彈劾這幾個人。
司馬炎一看名單,有點犯難,這裏頭有幾個是重點照顧對象,如司馬睦,是自己堂叔,山濤,是奶奶的表兄弟,但是不理會李獈的彈劾也不好,天子詔令豈不成了一紙空文?
他想了一想,給出了一個處理意見:劉友侵吞土地,欺瞞朝廷,拷問處死,以儆效尤!李獈一心為公,提拔為太子太傅。
“至於山濤等人嘛,給你們一次改過的機會,如果以後再犯類似錯誤,嚴懲不貸。你們要牢記,我可就寬容這麼一次!”司馬炎一臉嚴肅地警告道。
這案子辦得可謂是非不分,獎懲不明,僅僅拿官最小的縣令劉友當替罪羊。但你要體會司馬炎的苦衷,他是要參加“千年最仁慈老板”評選的。
有人說,司馬炎本性狡猾,善於在各派利益集團中和稀泥,誰都不得罪,把好好一個西晉搞成了貪汙腐敗的樂園。但我不想把他的內心看得如此陰暗,他本人的前半生,親眼目睹了高層權力鬥爭的慘烈(名士減半),也不是不了解生民的困苦。所以,我覺得他是真心真意想讓大家都過幾年好日子。
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爭!
提起司馬炎,史上還有個不屑的評價——中人之才,但他努力做一個仁君,特別是執政的前十幾年,也頗有成績。
太康元年(280)時,除去東吳不算,僅北方地區的戶數就增加了近十萬戶,人口增長了近八十五萬多,較之景元四年(263)的人口統計數據,增長率分別達到94%和158%。這些數字,很能說明問題:沒有幾口餘糧,你敢生孩子嗎,生了養得起嗎?
中才,有什麼不好?
但問題是,他有點兒好過頭了,好到在某些關鍵事情上失去了原則。
未來肉糜帝
泰始三年(267)正月,弘農、澠池兩地出現了兩條白龍,白色,可是晉的國色。
幾天後,大晉迎來了它的太子——司馬衷。這孩子後來說出一句名言——“何不食肉糜?”這位皮蛋瘦肉粥的推薦者,腦子不太靈光,一直到青壯年,智商都比較接近正常值的下限。
在司馬炎的眼中,這點可以忽略不計,因為他必須立自己的長子為繼承人,因為他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的位置是經過一番爭議才得來的,對手就是他親弟弟司馬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