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具有重大的戰略意義。四川盆地富庶安樂是著名的,錦城嘛,你看九十四萬人口,其中非生產人員就占十四萬多,居然養活起來了。其次,三麵崇山,僅東麵以長江三峽與東方相通。由重慶東出,經三峽、巫山,可直抵荊襄,順流而下,就算不能一舉取得吳地,也可向東推進,漸漸蠶食,總比跑到長江入海口附近,橫渡天險要舒服一些吧。
這次資本擴容是司馬昭的個人業績。如果之前他在魏國股份公司裏還隻是個高管,占那麼30%的股份,現在至少能占51%了吧,那麼,這家公司是時候改姓司馬了。
話雖這麼說,嘴上還是要謙虛一下的,也可借機看清哪些人是堅決擁護自己的積極分子。
積極分子很快就爭先恐後地現身了。
以司空鄭衝為首,群官力勸司馬昭接受相國、晉公和九錫。這幫人也沒什麼新鮮說辭,左不過是捧出伊尹、周公、薑尚仨老頭,把人拔高,再聯想齊桓、晉文倆霸主,給人墊底。這三老二公頻頻出鏡,真該向後人收點版權費。
說到最後,大家被大家感動壞了,聲淚俱下,明公你要不答應,我們一齊撞死南牆算了。司馬昭趕緊安慰大家,莫衝動,不要做傻事,我答應就是了。
說來道去,多虧鄧艾和鍾會此戰爭氣,司馬昭決定好好表彰他倆,於是跟曹奐打了個招呼,封鄧艾為太尉,鍾會為司徒,均列三公。鄭衝表現也很好,給你個太保當當。
兩個欲求不滿的家夥
事情要從鄧艾尚在洛陽時說起。
接到出征命令後,鄧艾當晚就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坐在山上看風景,潺潺流水,蜿蜒而下。當時,依靠解釋萬物之間聯係和變化的經典理論——《易經》,占卜吉凶的方法多種多樣,任君選擇。薅點草莖揲個蓍啦,捉個烏龜燒燒殼啦,嫌DIY太麻煩的,可以直接向專業預言人士討教。
殄虜將軍爰邵有兩個絕活兒,易經和解夢,幹這事絕對專業對口,鄧艾便帶著這個夢去拜訪他。爰專家一聽此夢景象是高山流水,立刻將其抽象為一個卦:兌為澤,艮為山,上兌下艮,水山蹇是也。
卦辭曰:蹇利西南,往得中也;不利東北,其道窮也。利見大人,貞吉。
西南和東北,聯係當下的現實,就是成都和洛陽嘛。從洛陽出發到成都,一帆風順,從成都班師回洛陽,沒門沒路。
大體上這是個吉卦,但也含有悔吝凶的成分,因此,爰邵試探性地對鄧艾說:“此去必定克蜀,但卦象說有去無回,希望將軍多多小心。”
鄧艾不太高興,怎麼叫有去無回?蜀漢的頂梁柱就是薑維,那是我手下敗將,其餘人更不足道,如果我打勝了,又怎麼會回不來?
鄧艾不信這個邪。等到納降劉禪,取得成都之後,更是把這件事給拋到腦後了。不久後,洛陽更傳來自己升為太尉的消息,鄧艾不禁得意起來。
人,熱衷於樹立某種紀念性建築,小寡婦還想立貞節牌坊呢,鄧艾自然也不例外,他在綿竹起土築台,紀念自己的赫赫戰功。
有了實體紀念物,鄧艾還覺得不過癮。在蜀中料理戰後事宜,等待同事鍾會期間,鄧艾經常去找前蜀漢那些士大夫開茶話會,大家談談心,聊聊天。說是聊天,但多半是鄧艾演講,其他人洗耳恭聽。
鄧艾每每意氣風發,指點江山,品評人物,說到薑維,笑道:“薑維啊,了不起的英雄豪傑,可惜命運不濟,碰上我鄧艾,算你倒黴啦。”
說到高興處,鄧艾又對麵前這群陪聊的士大夫說:“諸君幸虧遇上了我老鄧,才有今日平安富貴。如果遇上前朝吳漢那樣的人(東漢初名將,數克成都),你們的腦袋早不在肩膀上扛著啦。”
在蜀漢士大夫那裏過足了癮,鄧艾又開始騷擾司馬昭,給領導寫信,建議進一步的工作計劃。
信中說:“兵法有雲,先聲奪人!如今東吳驚恐,咱趁機把它也滅了吧。不過我也考慮到將士疲勞,那咱們先緩緩,做點準備工作吧。隴西方麵軍留兩萬,蜀兵也留兩萬,一邊生產一邊訓練,煮鹽冶鐵,伐木造船,其他人先回家歇著。過段時間,往東吳派個嘴皮子利索的使節,曉以利害,吳國不戰可平也。
“哦,對了,現在的關鍵啊,是要優待劉禪,做給東吳孫休看看。我看,劉禪可以留在蜀地,暫時別讓他進京了,不然吳國還以為你流放他呢,不利於勸降。現在封他為扶風王吧,還有啊,這個廣陵,城陽啊,blah,blah,blah……”
司馬昭見到這封信,付之一哂,嘿嘿,這鄧艾老兒想是有點兒得意忘形了。算了,老將軍這麼大年紀,又有大功,也別太駁他的麵子。
於是,司馬昭令監軍衛瓘傳話給鄧艾,這些建議司馬公已經看了,凡事你及時彙報,等領導批準了再幹。
鄧艾頓時覺得灰頭土臉。這些天聽慣了部下和蜀漢舊臣們的歌功頌德,他已把自己視作最偉大的政治、軍事、外交和戰爭心理學家了。興衝衝寫封信,領導連個直接回複都不給,鄧艾覺得委屈,我這麼拚命為啥啊,還不是為了國家?
他忍不住又寫了一封信,行文不像上次得意輕快,一股怨婦腔調,“我受命出征,一直奉行領導的指示,現在已經降服了敵酋。至於我封劉禪等人,提拔手下將士,那也是合乎權宜的計策。現在蜀國既然已經投降,那就應該馬上直搗東吳,趁熱打鐵,擴大戰果。如果事事都等上麵的政策,黃花菜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