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8月14日,星期一,農曆中元節。

一座祖國西北地區的工業小城,迎來了氣候極不正常的一個夏季。很多土生土長的本地人,祖祖輩輩都未曾見過連續兩個月的陰雨天。

老人們有些迷信,都在說油田打井傷了龍脈,惱了龍王,要給本地招來災禍。

這種以訛傳訛的說法屢禁不止,大有愈演愈烈的態勢。這讓地方領導很是頭疼,托關係讓秘書從省裏請來了好些個氣象領域頗有名氣的研究員,連續半個月在各種媒體上給大家做科普,結果收效甚微。

已是深夜十一點,當地政府大樓的會議室裏卻是燈火通明,包括市委書記在內,十餘位負責領導當地各個重要職能部門的相關領導,全部在列。

負責地方防汛工作的領導深吸了口氣,布滿血絲的眼睛掃視了一圈在座的其他領導,入眼的是十餘張同樣愁容滿麵的臉龐,他張了張嘴,率先打破了會議室內令人窒息的沉默:“水庫快頂不住了,最多三天,就要開閘泄洪,但隻要開閘,下遊的居民就要提前撤離,收容的地方好調配,但居民的損失怎麼辦?”

一雙雙同樣布滿了鮮紅血絲的眼睛看向了主動發言的人,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與堅韌,盡管因為這個氣候極端反常的夏季,大家已經忘記了家裏的床板是硬是軟,但在這種時刻,他們必須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不負家國。

令人意外的是,會議僅持續了一個小時便結束了。刻不容緩的災情下,市委書記力排眾議,讓秘書將這裏的緊急情況立馬上報省裏,同時又親自調配好了一係列人力物力資源,作最壞打算,準備天亮後親赴前線,疏導居民避險。

天幕中劃過一道照亮全城的閃電,將人們的臉色晃得一片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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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的一聲炸雷響過,城北火電廠的核心發電設備似乎陷入短路,整座城市陷入一片漆黑,偶爾還會傳出一些居民區中被雷聲吵醒的幼兒啼哭。

大雨中,身披雨衣的保安員推開了值班辦公室的木門。他打著一支光線微弱的老舊手電,借著窗外閃過的雷光,看到了正摸黑從值班床上爬起來的一道身影。

“趙師傅,新來那兩個小子不行,弄了半天還沒修好,要不你再跑一趟吧。”保安員有些無奈的對著值班室內的人說道:“這大半夜的,人都睡下了,還得折騰你一趟,真不好意思!”

被喚作趙師傅的工人一邊連聲說著不要緊,一邊翻身下床,從床下拖出一隻工具箱,熟練地將其挎在肩上。

“你就算不找我,我也被吵醒了。”趙師傅順手拿過掛在門後的一柄黑色雨傘,跟隨保安員走向了大雨中:“過去看看也好,兩個小年輕沒啥經驗,我自己在這兒呆著也不放心。”

說話間,保安員餘光發現趙師傅竟在雨裏打著赤腳:“你要不回去穿雙鞋?這雨怪冷的……”

“沒事兒,省得等會兒把鞋踩髒了,回去還要被媳婦兒罵,等下我回去洗洗腳就行了。”趙師傅笑嘻嘻地搖了搖頭,跟保安員說道:“你是不知道,我媳婦兒生了娃以後,脾氣大得不得了,我現在的家庭地位,那叫一個尷尬……”

保安員被趙師傅逗得笑了起來,隨口問道:“你兒子多大了?”

“下個月就周歲了。”手電筒的昏暗光線,將趙師傅的一張臉襯得很是溫柔:“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