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亭會意地道:“阻力太大。”
陳天宇繼續追問:“那麼阻力究竟來自何方呢?”
李一亭著實想了一會,苦笑道:“沒錯,剛開始我簡單的認為來自體製,後來慢慢有些明白,或許阻力來自人性,每個時代人總是不同,高層有戰略平衡的考慮,中層有維穩謀建的考慮,底層有麵對生存的考慮,有些真相僅需人為地掩蓋過去便無關痛癢。犯罪的人很多,有輕有重,倘若人人都抓,監獄便要爆滿無處容身。”
陳天宇笑道:“你真這麼想?”
李一亭撇了他一眼:“當然不可能,否則你何必找我。”他突然顧左右而言他:“泡壺茶吧,看看你整天喝什麼。”
陳天宇歎道:“看來你今天想長談,不過我喝茶,喝的是心靜,心不靜,有些事想不明白。隨你的意吧。”他從鐵盒子裏拿出一小包綠茶,開水早已燒好,再滾一次而已,很快就茶香四溢。
他接著道:“今天我們就不抽煙了,抽煙傷身體,思考問題的時候再傷它不遲。我們今天喘喘氣,清清腸胃。”李一亭沒意見,他的胸口有股熱火在澎湃,久違的東西似乎回歸本體了。
陳天宇又道:“我邀你來就是想讓你徹底放開拘束,天馬行空,不管是小市民,還是老村漢,他們的案子絕非一隻雞一頭驢的事,事事關乎卑微的尊嚴,樣樣威脅基本的權利,此尊嚴權利難以維係,怎成公民。前幾日我幫你的新機構想出個名頭,就叫北亭偵探社如何,你當總探長,我們給你當下屬。總歸來講,師出無名,如何做事?”他從身後掏出一張印刷精美的紙遞過來。
“批文!”李一亭奇道。“你這家夥果然老謀深算啊。”
陳天宇正色道:“批文倒不假,不過辦事的人可有些條件,而且是專門為你李一亭提的。”
李一亭訝道:“什麼條件這麼莊重,如此煞有介事的樣子。”
陳天宇緩緩道:“對方說,警方要有什麼難事,還得你伸出援手。”
李一亭似乎沒有認真聽,隻是樂不可支地望著那幾個打印在銅版紙正中略微有些凸起的鉛字:北亭偵探社,他用顫抖的手反複摩挲,感覺這幾個字仿佛在閃閃發光,耀眼得讓他眩暈,他終於明白自己在等待什麼。
“這算什麼條件,拋頭顱灑熱血又如何?”他頭也沒回。
陳天宇沒有激動,隻是麵無表情地道:“條件並不苛刻,但剛才我轉述的話可是國家最高檢察院檢察長的原話。”
李一亭登時愣住,他即便是傻子也明白檢察長話外有話,此時手中的薄紙就如同鋼板一般沉重起來。
他許久沒有說話,卻仿佛在一瞬間釋然。
“四哥,你可不太地道啊,這回又可勁坑了老弟一把。”
陳天宇搖搖頭:“我可沒有坑你,我隻是盡力幫你找一份適合你做的職業,哪裏曾料到普天下還不乏器重你的人,我猜想,他們應該是真的需要你的幫忙。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檢察長特意聲明,放手去做便可,無需顧忌太多,再說,我們這些人沾了你的光,自會保你周全。”
李一亭終於笑起來。
“保我周全有何意義,我擔心的根本不是什麼個人安危,而是生怕擔子太重承受不起。不過既然四哥發了這話,我們兄弟倆有這樣的機會共進退,那就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事,忽然猶豫起來。
“唉,現在想想,布恩遊這件案子如此普通,大概是我自己想入非非了。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往後放一放,當務之急先把北亭偵探社的核心機構建立起來再說。”
陳天宇出人意料地繼續搖頭。
“布恩遊的案子,或許正是將來北亭偵探社的一塊金字招牌。”
他看李一亭有些不解,便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塵封的卷宗,這本文獻看上去至少有好幾十年的曆史了。
李一亭接過文獻,順手翻了翻。
心下暗忖,看來今天是我李一亭“借屍還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