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那句話遲晝也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在意識到沈黎聽到了的那一刻,她的腦子轟隆一聲崩塌。
像是一道一直屹立的山峰突然崩塌,露出裏麵潰爛的山體, 讓她無地自容。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總之在看到尹蜜身影的那一刻,她忽然就衝了出去。
“阿……”
尹蜜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剛走到門口就看見遲晝衝了過來,還沒等她的晝字喊出口, 對方已經消失在轉角。
“這,這是怎麼了?”尹蜜表示一頭霧水。
她才離開十分鍾不到, 怎麼遲晝的臉色看起來那麼難看。
沈黎緩緩從地上站起來,殘留咖啡杯內的棕色液體一滴滴的漏在他的手心,並很快地就從指縫間滲出, 滴落在潔白光滑的瓷磚上, 像是染上了一滴無法擦拭的黑點。
看著遲晝離去的方向,沈黎眼底浮起一絲黯然,他剛剛不該停下來的。看遲晝的反應, 她大概並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的事情。
於是他將咖啡杯遞到尹蜜麵前,滿是歉意道:“是我惹她生氣了, 麻煩傑西卡老師幫我丟一下垃圾, 我去看看。”
尹蜜愣愣地接過東西, 應了一句:“哦, 好。”
這才交往一天就吵架了?不是吧。今天早上她還給兩人製造獨處機會來著,難不成是她的原因?
尹蜜表示擔憂。
遲晝走出來的那一刻其實腦子是不清晰的, 她也不知道要去哪裏,隻知道一定要離開,離開……
關於她的家庭, 她從來沒對任何人提起。隻是今天她看到瑪莎的時候,恍惚間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她以為不會有人聽見,所以下意識地說出了口。她隻是,不想瑪莎像自己一樣,做出讓自己不幸福的選擇。
左右沒有岔路口,她順著過道一路向前,喧鬧的熱浪一波一波從那頭傳來,宣告著比賽已經進入了白熱化。
遲晝想,這大約是通往觀眾席的。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她這會兒思緒混亂,聽見歡樂的聲音也隻覺得吵鬧。於是便沒了去看比賽的心思,轉身準備找其他出口。
隻是她一轉身,就看見幾步之外的人7影也恰好停下腳步。四目相對,寂靜無言。
“晝晝……”沈黎想上前又不敢靠太近,像是被困在小盒子裏的的木偶,手腳無處安放,俊臉略顯無措。
他是能明白遲晝的心情的,那種不能被知道的秘密被發現而引起的擔心受怕,任誰也會失控。
遲晝看著他,指甲陷入掌心,但表麵依舊平靜如水。她說:
“你都聽到了?”
雖是詢問的語氣,但兩人對答案心知肚明。
沈黎不會說謊,所以他點頭:
“是,我很抱歉。”
聽到這些不是他的本意,當時他停在門口是聽見她們說話漸入佳境,怕自己驚擾了瑪莎,所以才停在門口,想著等一會兒找個合適的時機在進去。
但不管怎麼樣,他這個行為確實不禮貌,所以才會造成現在這個場麵。
“晝晝,我真的很抱歉,我不該偷聽你們說話,對不起。”
沈黎語氣誠懇,表情真誠溫柔,他這幅樣子著實很難讓人生氣。
遲晝當然知道他不是有意的,隻是剛才被情緒衝暈了頭,不管不顧地就跑了出來。現在想想,確實是自己過激了些。
她輕呼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指尖卻仍忍不住顫抖著,像是冬日結冰的枝椏,輕輕一碰,就漱漱地卸下偽裝,露出柔軟。
她沉默著,在想著到底要怎麼解釋那些事情。
她實在是比不上沈黎,不管是家庭背景,還是個人經曆,所有的一切都讓她自己感覺不夠好。
人是一種很容易自卑的動物,尤其是在這麼優秀的人麵前。
越是喜愛,就越是卑微。
兩人就這麼沉默地站在長長的甬道,即便外麵的熱潮一輪高過一輪,也絲毫不能感染這裏半分。
遲晝很努力地張開唇想說些什麼,但喉嚨卻是被什麼堵著一般,不說話也讓她如鯁在喉。
“遲老師!”
就在這時,一聲清亮的喊聲及時打斷了兩人之間尷尬的氛圍。
兩人齊齊回過頭,隻見兩個一高一矮的身影從出口那邊走了過來。他們背著光,但是憑那出挑的身形也能輕易分辨出是誰。
是蘇澄和程新月。
“哎呀呀呀,你們兩個也真是的,雖然說是剛談戀愛,但也不用這麼黏黏糊糊吧,等下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蘇澄故意搓了搓胳膊地調侃道。
沈黎並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在鬧矛盾,所在趕在遲晝說話前就上前幾步站在了遲晝邊上。岔開話題道:
“你們怎麼過來了?不是在看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