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周末,除了王小和她的朋友,還有一個美國來的交換學生Bill。Bill長了一雙孩子氣的灰色大眼睛,王小總覺得他看上去象“米老鼠和唐老鴨”裏的花傈鼠。Bill見了王小,很熱情地和她握了一下手,相互介紹了姓名,來自何處,在這裏做什麼以後,Bill問:“你吃狗肉嗎?”“吃。”王小毫不猶豫的回答,眼睛看著他,有點挑釁的味道,
“你們中國人怎麼能吃狗肉呢?”“你們美國人吃牛肉嗎?”“吃的。”Bill有點搞不懂王小為什麼問這個,“知道牛在印度是聖物嗎?”“知道。”“既然你們不在意牛在印度受崇拜還繼續吃牛肉,我們中國人幹嘛在意你們覺得狗是家庭成員而放棄吃狗肉?”Bill愣了一下,“這不一樣。”“有什麼不一樣?你們不吃狗肉因為對狗有感情,印度人不吃牛肉因為對牛有感情,我們中國人也不吃寵物狗因為對它們有感情。其他的指責,除非你是素食主義者,那你有資格指責任何吃動物的行為,如果隻對吃狗肉挑鼻子瞪眼,那叫歧視。”Bill被她噎住了,其他人一直沒有說話,這時候就把話題轉到在美國考駕照上保險一類的事情上去了。熱火朝天的聊了一陣,忽然不知怎的,大家都不說話了,沉默保持一分鍾後,Bill開口了:
“多尷尬的沉默”
“我覺得有時候沉默讓人覺得很舒服”
一個瑞典人答腔,大家都笑起來。Bill喝了一口啤酒,抱怨這裏啤酒味道太重,王小問他:
“你知道百威和獨木舟的相似之處嗎”
Bill不知道,
“他們都和水很近。”
王小說完,轉身不想再理他,差點撞上站在身後的劉明亮,他笑嘻嘻地說:“你脾氣夠大的。”“這美國佬特煩人,剛才還抱怨這裏的薄比薩不如美國的胖比薩,又說英國口音讓人惡心,要什麼都和美國一樣,他不待家裏到這幹嘛來了。”“這種人哪兒都有。”“我知道,我也就煩他這個人,對其他美國人民沒有意見。”他們笑起來,“我叫王小。”
“劉明亮。”“我在餐館見過你。”“我記得,和幾個朋友一起去的。”王小問:“你經常來?以前在這裏從來沒有見過你。”“第一次,周末無聊,朋友一叫就跟來了。”“對這有興趣?”“不好意思,對摩托車不感興趣,對紮堆有點興趣。你呢?”“和你一樣。”王小向劉明亮左右看看,想問張真有沒有和他一塊,話到嘴邊又咽下了,忽然覺得挺沒勁的。劉明亮見她神情一下子變得有點落寞,以為不想和他多搭話,有點尷尬,便說:“我有朋友在那邊,我過去了。”“那好吧,再見。”
“再見。”
王小心不在焉的聽著別人說話,漸漸她眼裏隻剩下一張張開合的嘴巴,象被捕後扔到岸上苟延殘喘的魚。她對旁邊的朋友說:“出去兜兜風吧。”十一月的夜裏,潮濕冰冷,每棵樹光禿禿的枝椏似乎都被浸透了水,在月下發著晦暗沉鬱的微光,等待著烏鴉的佇足。王小坐在車上,過了一會兒不見動靜,問:“怎麼不走?”“你的頭盔。”“我不戴。”摩托車的引擎在黑暗裏轟鳴起來,不斷加速,城市燈火漸行漸遠,路旁是高聳沉寂的森林。王小的頭發在空中狂舞,象夜的火焰。風吹得她睜不開眼,臉僵得象鐵,整個腦袋象被裝進了冰鞘,可她什麼都不在乎。速度讓人忘卻,包括恐懼,包括yu望。有人曾經問過王小:“如果你隻剩下三天生命,你打算做什麼?”“什麼都不做,還象平常一樣生活,隻是最後幾個小時會找人帶我去飆車,能多快就多快,我想做隻在飛翔中死去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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