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玉布星結束後已近深夜,以往這個時辰他都會徑直回璿璣宮,今日卻莫名的想要四處走走。
從來他獨自慣了,璿璣宮不大,卻也隻有他和幾隻小獸,連位仙侍也沒有。
從前他並不覺這種日子有何不妥,從未熱鬧過,所以不知孤單;從未溫暖過,因而不懼寒冷。
但如今回到璿璣宮時,他卻總覺寢宮很大,四圍空曠,人際凋零。
潤玉信步走至離布星台有段距離的觀月台時,驚見鄺露就站在台邊。
天色見早,有光從朝雲中透出來,輝映在她身上,給她周身籠罩出一圈神聖的光。
她背對潤玉而站,雙手掐印挽出一道七彩之光,光芒上升彌漫至整片天空,順時,滿天的清露從天而降,晶瑩剔透,宛如珍珠落池中、屋簷、欄上……
鄺露雙手接著露珠,見哪一個落下的清露更大更透,就跑過去接住。
潤玉站在原地,凝視著不遠處在朝露中翩翩起舞的鄺露,目光逐漸幽靜。
他從未見過這般開心的鄺露,她臉上的笑容燦如陽光,整個人透著明亮的愉悅感,仿佛她本就該如此。
他知道鄺露的真身乃是玉色佛蓮上的一滴清露,卻不想這滴清露如此清澈明透。
潤玉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竟無法移開。
心跳越來越快,潤玉聽見自己內心深處有聲音不斷傳來——想要她,想要這滴清露,想將她牢牢鎖在自己身邊……
讓她的眼睛從此隻看著他,她的心思意念隻牽掛他。
他從未感受過溫暖,因而不羨亦不求。
如今卻因這人,執念滋生。
鄺露正舞得高興,隻覺身後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回頭看去,卻見是潤玉,也不知他是何時站在了那裏,忙停步行禮,“夜神殿下。”
等了半晌卻不見他回應,抬眼時正對上潤玉那雙沉沉的眸子,其間透著她看不懂卻覺心驚的光,不由得往後退開一步,“殿下?”
“鄺露。”潤玉啟唇,“久日不見。近來你對潤玉總是避而不見,就連采摘的靈果,也是遣人送來。”
鄺露道:“並非鄺露避而不見,隻是見或不見,終究無益。”相見即相思,倒不如不見。
潤玉朝她靠近兩步,輕聲詢問:“鄺露是在責備潤玉無情嗎?”
鄺露忙退開一步,道:“不敢,殿下多慮了。鄺露不過是有感而發。”
“既是如此,”潤玉再上前一步,“鄺露此後可還會繼續避著潤玉?”
“天宮之大,偶有巧遇不足為奇,”鄺露回答,將那一抹苦澀掩在眼底深處,“鄺露自不會刻意避人,殿下也可安然自得。”
“安然自得,”潤玉咀嚼著她的話語,嘴角漾開一抹極淺的笑意,低語道:“若真能心無旁騖、安然自得倒也罷了,卻隻怕心之所係,終難自得。”
鄺露聽他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卻聽得並不真切。
剛想要開口問,就見一仙侍從路的另一頭匆匆跑來,向潤玉和鄺露行禮後,對潤玉道:“夜神殿下,天帝命您速速前往九霄雲殿。”
潤玉看向鄺露,鄺露卻隻是笑笑道:“殿下,正事要緊。”
潤玉隻得放下諸般心思,先前往九霄雲殿。
等到了九霄雲殿,發現天帝天後都在,還有水神和風神也在,就連錦覓也在,且是身著女裝。
潤玉心中疑惑,她不是姻緣府的仙童嗎?原來竟是名女子。
同時又暗覺不妙,卻不知道究竟是因何事。
見潤玉到來,天帝開門見山道:“潤玉,數千年前,本座與水神定下姻親之約,若將來所生同是男孩,便結為異性兄弟;若一子一女,便結秦晉之好。這位錦覓仙子,便是水神之女,也是你未過門的妻子。”
潤玉心神一震,看向錦覓時,她卻朝他揚唇一笑,極盡純善天真。
他以為等了幾千年,水神的長女終究無望。
如今才剛明了自己的心意,誰知水神長女竟出現了。還是那窺視他真身的小仙童。
“她不是姻緣府的仙童嗎?”潤玉麵上起笑道:“竟不想原來是水神長女,卻不知這其中有何緣故?”
水神道:“她確實是我與花神梓芬之女,已經證實了。”
風神也笑道:“也是錦覓,吃了了聽送給她的幾個朱雀卵。朱雀性火,她性水,水火相克,倒在了花園裏。幸得落霖從那裏經過,將她救起。為她醫治之時發現她屬性與自己一模一樣,便生了疑心。”
此後水神用內丹探了錦覓的元神,發現她並非葡萄精,真身乃是六瓣霜花。後又去花界詢問了長芳主牡丹,事實擺在眼前,牡丹不得不承認,錦覓卻是他與前花神的女兒。
如此一來,錦覓便自動成為了潤玉的未婚妻子。
潤玉料想不到此次前來,是為這事,心下越沉越深,臉上卻含笑道:“潤玉日夜期盼,翹首以待。如今水神喜認長女,與潤玉之諾也能兌現,實在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