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情況, 讓莫裏一時無法反應。
他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引者,一直在他麵前高高在上的人,此時第一次收起了那副平淡和冷漠, 露出了屬於自己的表情。
她不住地尖叫著,四肢像是被掰斷後的樹枝,在狂風中搖晃。
“啊, 啊!”莫裏嚇得說不出話來,轉身想離開此處。
隻是那些佇立在兩旁的雕像們,堅硬的石頭雕刻出的眉眼正冷冷地注視著他,仿佛監視者在旁觀著一場事不關己的實驗。
明明是沒有生命的東西,莫裏卻覺得一道道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假如他有什麼異動, 也許它們就會一擁而上。
因為這樣的想法, 莫裏想要逃跑的腳宛如塗上了無法掙脫的膠水,死死地黏在地上。
引者的聲音已經變成了慘叫,莫裏聽在耳裏, 心中更加害怕。
“救我!莫裏!救我!”引者叫喊著, “把我手上的線斬斷!”
莫裏顫巍巍地站在原地, 他年邁的身體和稚嫩的閱曆哪裏經受得起這樣突如其來的打擊。
引者的聲音就像是從水中傳來似的, 在耳蝸處打轉,卻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穿破耳膜。
她已經從剛開始的恐懼變成了失去理智的慘叫, 莫裏在被村子裏的人捕捉的魔怪身上聽過這種聲音, 沒想到當人發出這種聲音的時候,會比魔怪恐怖一百倍。
忽然間他發現從神像後麵原本一片昏暗的地方,突然亮起了一道道蠟燭。
莫裏這才意識到麵前的神像不僅僅隻有一麵, 應該是神像背麵的地方依然是死之神的正臉。
麵向他的這邊, 死之神看上去仁慈平靜, 但是背麵的表情卻無比猙獰。看起來如同一個長著兩張臉的人,極為詭異。
猙獰的那一麵正對著的是兩數列長椅,上麵正整整齊齊地坐著穿著黑色長袍戴著尖帽的人。
燭光亮起,這些人全部都暴露在莫裏的視野中,他們的臉被陰影遮住了一大半,隻剩看起來格外慘白的下巴。
引者還在頭頂上慘叫,但這些人充耳不聞,甚至沒有一個人抬頭往上看。
這在這時,莫裏看到他們中唯一一個站著的人朝著神像的方向走過來。
這個人之前離他最遠,站在兩列椅子的最後端。看著應該是個男人,但是和其他一身黑的人不同,他的衣服上縫著金色的圖案。
莫裏懼怕得嗚咽起來,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跟隨引者來這裏。
“不用害怕。”走過來的那個男人說,“是你揭發了她的罪行,死之神會獎勵你的誠實。”
莫裏的手指在不斷顫抖,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放我下去!”頭頂的引者哭著說,“祭祀,求求你,放我下去吧!我再也不敢了!”
被叫做祭司的男人頭也不抬,隻是對莫裏說:“你來這裏,是想要成為引者?”
莫裏嘴唇哆嗦,腦子裏一片漿糊。
引者隻是因為喜歡自己的老師,就被處以極刑,這個祭司也沒有絲毫想要調查這件事是否真實的意圖。
如果他說謊,說自己想要成為引者,會不會被他安上一個說謊的名頭,也像引者這般被吊起來。
“不,不是,我是想知道我的父母,他們,他們為什麼會被帶進那間房子,才才才來的。”莫裏結結巴巴地說。
“嗬嗬。”祭司笑了笑,“我不喜歡聽到謊話,你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否則現在就和他們一樣,成為一具掛在天花板上的裝飾。”
“他們?”莫裏詫異地抬頭。
這瞬間,原本被黑暗遮住一大半的天花板中,竟然發出了齒輪轉動的嘎吱聲。
吊著引者的繩子慢慢降了下來,引者的臉上浮現出喜悅,身體掙紮的頻率變快。
她突然注意到莫裏在看著自己,想起這一路上莫裏對她唯命是從,她分明應該站在高位,但是現在卻像小醜一樣在莫裏麵前被吊起來。
她頓時惱羞成怒,心中湧起一股殺意,想等到自己被祭司放下來後,就挖掉莫裏注視過她狼狽模樣的眼睛。
然而她突然注意到莫裏的目光根本沒有看向她,而是落在了她的身後。
她下意識地回頭,隻見原本被一層一層鏤空裝飾遮住的天花板,竟然從中間露出了一個大口。
綁著她的繩子正是從大口中垂下來的。
與此同時,和她一起被放下來的,還有幾十具被風幹的屍體。
“放開我!放開!”她瞬間意識到了什麼,一股細小的微波在她的周身環繞,鬥篷被吹起,束起來的頭發像發瘋的蛇般舞動。
她的手上有一條半透明的繩子,在她消耗了所有天賦的情況下,繩子出現了細小的裂痕。
然而就在這瞬間,祭司像是迎接聖光普照般,一臉虔誠地突然高舉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