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奉軍真的咄咄逼人,讓‘皖係’在收獲勝利的時候處處受到排擠,那麼聯合‘國黨’和浙軍是盧永祥能夠做的,也是隻能做的最後一件事。
夏兆麟看著在房間裏踱步的盧永祥,後者顯然猶豫不決的在心裏盤算著:“他還是準備走?”
“大帥,要是你準備留下他的話,還有辦法。”夏兆麟就等著這句話,王亞樵這個人有弱點。人有弱點很正常,是個人都基本上有這樣那樣的弱點。
而王亞樵的弱點是重感情。
這其實不算是弱點,王亞樵是帶兵的將領,不管他之前是做什麼的,可如今的身份是一方小諸侯。他要是不對自己的部下好一點,憑什麼讓他們追隨他,給他賣命?
盧永祥來了性質,挑眉問:“哦,說說你的想法。”
夏兆麟麵頰在燈光下映出一片絳紅,當然不是因為羞澀,而是因為酒精的作用,可心裏卻異常的活躍。這醉酒的人都這樣,腦子異常清醒,可是就是身體不聽使喚。好在盧永祥也沒有怪罪夏兆麟的醜態,讓他勇氣倍增:“大帥,既然王亞樵這人重感情,大帥何不將第3師的軍官都扣下來?”
“都扣下來?”盧永祥背著雙手踱步沉思。這樣做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按照他對王亞樵的理解,一旦自己的弟兄們都被扣,他就是想走,也不會再提出來了。
可這樣做的結果就是雙方都撕碎了臉皮,其實對誰都不好。唯一的好處就是,盧永祥可以維持兵力不減的一個假象而已。
尤其是江蘇新編第3師的兵源也好,軍官也罷,都大部分來自於‘斧頭幫’。
更貼切的說是來自於受到‘斧頭幫’控製的江浙滬三地的碼頭工人,‘斧頭幫’的生意主要是運輸,並不攙和收益很高的灰色地帶,所以幫派人數驚人,可財力不能和青幫、洪幫,這些老牌幫會相比。而盧永祥看中的並非是‘斧頭幫’的財力,而是他的人數。
短短的幾年時間裏,‘斧頭幫’從建立之初的號稱7000幫眾,發展到如今的十多萬人。不同於其他幫派的良莠不齊,‘斧頭幫’的成員基本上都是離鄉背井的青壯年,碼頭上扛包的工人。
十萬青壯,對於一個執掌一方政權的地方軍閥來說,意味著什麼,不用贅述。
當初許以王亞樵高位,並非是盧永祥對王亞樵在暗殺,幫派組織等方麵的賞識。說穿了,盧永祥就是眼熱‘斧頭幫’的十萬青壯。這些來自於皖北,河南等地的青壯,基本都是因為家鄉受災才離鄉背井,來到碼頭討生活的。能吃苦,認死理,這種吃苦耐勞的青壯在北洋大部分高級將領之中,都有很高的評價。
甚至北直係老將王懷慶招兵隻招老實巴交的農民,不能侍弄大糞的兵他都不要。甚至對讀書人有著一種敵意的偏見。認為讀書人不可靠。
盧永祥這方麵的心思不重,但是他一樣看好農村的兵源,原因很直觀,當兵很苦,比種地都要苦,要是農民都做不來,生活在城市的人就更做不好。王亞樵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斧頭幫’,在軍閥的眼裏,已經成了一個補充基地,絲毫不會因為‘斧頭幫’狠辣的行事風格而有所忌憚,反而是更加欣賞。
當兵不比當混混,在一個男人進入兵營的那一刻,他學習的所有技能都是為了殺人。
要學會殺人,就要狠。見過血的新兵,對於長官來說絕對是寶貝中的寶貝。
可盧永祥卻有點猶豫不決,他想要的是收服王亞樵,而不是威逼為己用。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想來想去覺得不是滋味。還有一層擔心在裏麵,江湖人多半性格剛烈,王亞樵會俯首稱臣嗎?恐怕很難。
夏兆麟卻緊張地鼓動道:“大帥,當斷不斷,反受其害。”
“不妥,不妥。”盧永祥輕輕地搖了搖頭,他不認為自己有足夠的人格魅力讓王亞樵這樣見過大世麵,有主見的年輕人信服,他不是孫大先生,開口閉口就是主義和民族,這些東西他是說不來的。甚至在北洋之中,也沒有幾個人說的過來。當年楊度、夏壽田這些人都是舞文弄墨的一把好手,宣傳起來頗為有力。可他們這些人本來就是大儒,和盧永祥,甚至段祺瑞這樣的武夫是說不到一塊去的。
盧永祥隻能用高官厚祿來誘惑對方,可王亞樵連一師之長都不要了,盧永祥自問自己還能給出什麼樣的好出來?
什麼也給不了。
隻能是放手。
盧永祥長出一口氣,低聲道:“算了!”
許是底氣不足,他的聲音很低,甚至根本就像是自說自話似的。可夏兆麟卻突然跳起來,手腳亂用的有點憨態可掬的模樣,可眼神裏流露出的卻應該是憤怒:“大帥,不過是一個碼頭上扛包的小子,大帥你收留他,還給他地盤,憑什麼他想走就能走,世界上哪裏有這麼便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