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沒想到生意還能這樣做,就像是蘇北的小麥,運送到上海,就已經掙了一筆錢,如果加工成麵粉和掛麵,又是一筆豐厚的利潤。衣食住行,樣樣都是一個巨大的金礦啊!
榮宗敬越是聽下去,越覺得有種坐立不安的感覺。他拉攏杜月笙的目的也就是原料,甚至他一度決心將杜月笙拉進商場,直接給予棉糧交易所重要的職位,用來拉攏這位上海青幫的大人物。
可讓王學謙把謎題一揭開,他要是再說一遍,就有點拾人牙慧的意思。
且不說榮宗敬心裏有多少疙瘩沒有解開,就算是杜月笙也不見得有再聽一遍的耐心。
聽到最後,連榮宗敬也不得不自嘲道:“王督,要是您做商人的話,我們這些老骨頭連喝口湯的機會都沒有咯。”
王學謙淺笑道:“榮老先生自謙了,王某不善於經營紡織業,對麵粉業也是望而卻步,您老還是民國的紡織大王和麵粉大王。”
“哪裏的話!”榮宗敬擺擺手,笑的很勉強,他當然知道王學謙是真的不擅長做這兩個行業,一來費時耗力,二來,對於王學謙來說太小打小鬧了。王學謙的生意主要集中在大銀行和鐵路,這都不是榮宗敬能夠玩的轉的。不僅需要龐大的資金支持,還需要官方背景,不然都是一句空話而已。“王督找老朽來,恐怕還有話說吧!”
王學謙停頓了一會兒,開口道:“榮老先生對現在市麵上的棉花怎麼看?”
“眼下的價格虛高了一些。”榮宗敬不知王學謙的用意,選擇了一個比較有餘地的說話。上海市麵上的棉花價格哪裏是虛高那麼簡單?簡直就是暴漲。
不等他說出有人背後太高棉花價格,就見馬寅初開口道:“減少市麵上流通的棉花,是我們在做。”
“你們?”榮宗敬吃驚地看著馬寅初,他不認識馬寅初,但對方身上有著濃濃的書卷氣,可讓他不解的是,馬寅初身上還有一股子草莽的味道。
“這位是燕京大學經濟係主任,馬寅初教授。”
“久仰。”榮宗敬一臉的鄭重,謹慎的問:“抬高棉花價格,今年的紡織業就危險了。”
馬寅初自信道:“其實很簡單,我們的目的不是民國的紡織業同行,而是日本在民國的紡織工廠。隨著日本紡織業的規模越來越大,原料的問題也會越來越突出,我們這麼做就是為了淘汰民國紡織業的中小工廠,同時限製日本紡織業在民國采購低價棉花。當然美國的棉花我們無法控製,做不了人家的主,但自己家的主還是能夠做的。”
“可是……”榮宗敬心頭有股強烈的擔憂,市場亂了,怎麼平複的問題。
大起大落的行業,造成的行業破壞簡直比外部競爭更加的凶險。
王學謙承諾道:“其他方麵不好說,但是我能夠保證民國的棉紡企業在美國棉花的采購價上,絕對不會比日本企業高,而且已經通過花旗銀行和美國棉花公會簽訂了長期合同……”
榮宗敬突然站起來,抱拳道:“老朽感激不盡,您此舉完全是救了民國紡織業的燃眉之急。”上海也有美國棉花的采購,不過都是零星的采購,數量不大,價格卻要比大宗采購高很多。
相比日本紡織工會的抱團采購的做法,民國紡織業幾乎都是單打獨鬥,造成了成本的直線上升。就連申新紗廠在旺季的時候,也會小批量的采購美國棉花,用來維持銷量。可高成本最多也隻能是保本,有時候還會略有虧損。
榮宗敬多精明的一個人,他知道王學謙找他來,完全是給他提個醒,就是告訴他這是一個局,怕榮家陷入其中,傷筋動骨。這份情誼,讓榮宗敬感激不已,對於王學謙來說,這等於是泄密,而站在他立場,恐怕在關鍵時刻是一個救命的消息。
繼續坐下去,對方也不會說什麼,榮宗敬先一步告辭。
雙方的好意都心知肚明,這就足夠了。
至於杜月笙,王學謙真的有事擺脫他,不過這些都是不入流的事,讓杜月笙在徒子徒孫裏選擇人手安插進入東亞、豐田等日本紗廠……等待機會。
兩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杜月笙也是幾次咬牙切齒的樣子,眼睛都紅了,最後一跺腳,惡狠狠地咒罵了一句,低吼道:“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