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杜月笙是個喜歡琢磨的性格,憋著嘴和自己較勁,非要知道榮宗敬的真實想法不可。杜月笙讀書雖少,但腦袋足夠好用,他把目光放在大達輪船公司上,很快就聯係起當時的拍賣會現場,還有虞洽卿和他說的話。顯然,大達輪船公司是榮家需要的,可同時對榮家來說作用不大,是雞肋。
原因很簡單,京杭大運河原本就是漕幫的勢力範圍,也就是青幫的地盤。
而巢湖地區,則是洪幫的人控製著。
大小毛賊比長江裏的魚不見得多,但也不會少多少。
而大達輪船公司的小火輪的運輸能力可要比那些木船大的多,這簡直就是搶奪人飯碗的事。榮家是商業世家,要是在上海周邊還好說,可要是江淮流域的幫派都要聽榮家的,肯定不現實。可杜月笙不一樣,他本來就是青幫的人,協調彼此之間的矛盾要容易的多。
杜月笙猛地一拍自己的腦門,興奮道:“當時還在納悶,為什麼虞洽卿說大達輪船公司在別人的手裏不過是幾條船而已,但在我的手裏就是一隻會下金蛋的母雞。原來訣竅在這裏,墨林,我明白了,哈哈……”
萬墨林一臉嫌棄地偷偷看了著杜月笙,心說:“魔怔了!”
不就是一個榮家嗎?看把人給毀的,都瘋瘋癲癲的了。再說了,榮老爺子走的時候也沒有給杜月笙任何保證,他就如此淡定,自己就勝券在握?
笑過之後,杜月笙拍著胸脯對萬墨林豪氣萬丈地說道:“以後上海灘,榮家的事就是我杜某人的事,那個要是不開眼和榮家過不去,就是和我杜某人過不去!”
萬墨林很想告訴杜月笙,老大,這上海灘您老惹不起的多了去了,你不怕大風閃了舌頭?
其實榮宗敬在走廊裏那麼一說,整個莊園內都已經傳遍了,榮家要和杜月笙合作。
有痛心疾首,暗罵榮家不守規矩,和江湖人往來的。
也有納悶,怎麼向來保守的榮老爺子,怎麼會給杜月笙出頭?
而作為莊園的主人,王學謙也在他的房間裏聽到了密報,榮宗敬不過是在走廊裏和杜月笙說了幾句話,前後不超過十句。王學謙聽得很仔細,等到聽完抬頭皺眉道:“這就完了?”
“領榮老先生的服務生是我的手下,他就在門外。”
王學謙擺擺手道:“我知道了。”
回頭看來一眼站在一邊等待的戴笠,吩咐道:“去把杜月笙請來,對了榮宗敬那邊也請一下。”
戴笠躬身退走之後,馬寅初一臉得意地看著王學謙道:“子高,你也有料錯的時候。”
王學謙冷哼一聲:“我又不是神仙,不過榮宗敬的布局確實讓我敬佩,他能夠放下架子和杜月笙相交,可見他對江淮那攤渾水看的清楚啊!”
“你不會真的要和榮宗敬交底吧?”馬寅初臉色一變,他是不同意王學謙的決定,因為風險太大。
王學謙搖頭道:“沒辦法,繞不過去的,榮家是民國紡織業的龍頭企業,如果連申新紗廠都陷入了棉花囤積的泥沼之中,最後衰敗了,民國的紡織業就如同是去了一條腿。兩條腿才能走路,一條腿怎麼走?繞不過去的。”
馬寅初暗暗歎了口氣,也隻能希望榮家和洋行勢力之間沒有多少關聯。
王學謙對這次紡織工業商戰是極其重視的,為此他甚至不惜調來了戴笠作為安全和保障的屏障。同時他也擔心在巨大利益麵前,有人會生出不好的心思出來,而戴笠卻能夠將這種心思扼殺在萌芽之中。
杜月笙感慨人生大起大落的同時,心情爽朗,正準備好好謀劃一番一展伸手的時候,聽到有人敲門。冷不丁的拉開房門,多少有點心理不舒坦,可看到門口的那個人,頓時驚喜萬分,來的不是別人,是當年杜月笙在十六鋪碼頭混跡的時候結拜兄弟戴笠,可他不知道戴笠已經改名字了,一張口就是:“春風老弟,是你,真的是你!”
遇故知,這種事情多少能夠讓人回憶一些美好的往事,戴笠的心情本來挺不錯的,可聽到杜月笙一開口叫他‘春風老弟’,臉上堆積起來的笑容飛快的收斂了起來。
自從改名叫戴笠之後,他最恨有人在他跟前叫他戴春風,濃濃的一口鄉土氣息,帶著一股子油菜花遍野的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