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文能武,政治成熟,堅持本心。
道德君子說別人,那是罵人;可要是放在陳炯明身上,那不過是正確的評價。王學謙不知道,陳炯明後來在香港退隱的日子裏那是貧困交加,生活叫一個艱難,天命之年就撒手人寰。不是窮死的,但也差不了多少,生病了,沒錢看病。這位爺夠任性的,在廣東執掌一省的軍政大權,就沒有想過給自己留一點?
‘國黨’那麼多人,一個個把理想放在嘴邊,也不是都這樣過來的嗎?
尤其是,在民國督軍的收入就按照北洋的標準,不貪財,不斂財,一年拖拖的幾萬元。這筆錢,在民國至少能夠生活上百年,養王八都夠了,何況是個人?
隻能說陳炯明在某些方麵太過耿直了,誰能想到,本省的最高長官,竟然忘了給自己發工資?
後來,迎孫大先生入廣州,陳炯明的部下也有很大的反對聲,但他還是做了。從孫大先生入廣州城的那一天,當時他們的矛盾並沒有浮出水麵,但孫大先生已經開始防著陳炯明了。明明是經驗豐富的戰將,卻故意讓他坐鎮廣州城,一點點的從陳炯明手裏摳兵權。好在‘國黨’委以重任的前線指揮李烈鈞還算爭氣,沒丟臉,在廣西打了一個大勝仗,挽回不少聲勢,不然看他如何收場!
這也是一個入對了門,卻站錯了陣營的人才。如果他是浙江人,投在章炳麟的門下,‘國黨’就絕對不可能讓孫大先生成為最大的利益獲得者。如果在黃興門下,成為湖北實力派,那麼他的人生將更加輝煌,可能沒有孫大先生什麼事了。早就功成名就,成為地方勢力派,到時候是‘國黨’求他,而不是他捏著鼻子將‘國黨’收留到廣州,最後被當成叛徒,清理出‘國黨’。
浙江的吸引力驚人的,同時認清事實,不甘心流落海外當二流子的陳大帥不得不接受的事實。
兩天之後,陳炯明再次會麵了王學謙,他就弄不懂了,原本他是準備送一支精銳的作戰部隊給對方的。可王學謙卻絲毫不感興趣,反而用一個讓所有大帥們目瞪口呆的說辭拒絕:“浙江不需要太勇敢的士兵。”
最後,陳炯明很憋屈的發現,王學謙感興趣的竟然是他。
督軍挖督軍,這算是怎麼回事?
雖說,陳炯明已經認命了,可他不代表沒有過掙紮,思想上的不斷的質問,讓他陷入了痛苦的不能自拔的死胡同裏。精神也萎了,眼神也渾濁了,甚至嘴唇上張揚的胡子,也耷拉地無精打采:“我想去美國看看!”
這是用了詢問的口氣,也是商量的口氣。
不反對,就是已經答應了招攬。唯獨有可能麵子上過不去,說的委婉一點。聽到這句話,王學謙也是心頭鬆了一口氣。
王學謙憋著,差點沒笑出聲來,不過他也好奇,陳炯明統兵多年,按照民國的將軍們的作法,他手中應該有一筆能夠購買軍火武器的資金,當然也會扣押部分軍餉。一旦倒台,就會成為養老錢。李純在江蘇督軍上暴斃,他手中的財產就有達到兩千萬來曆不明。其實就是招兵買馬的錢,還有部分的軍餉。
齊燮元清點李純家產的時候,也是頗為頭痛。
這在民國地方大員,尤其是一方軍隊的統帥中是不言而喻的規則。大家都這麼玩,可齊燮元當時的情況非常特殊,他是二把手,而一把手在位上突然暴斃,那麼於情於理,他就要擔任治喪委員會的重任。不單單要將葬禮的事做好,還要清點李純的家產,還給李家。
當時的報紙新聞對李純的死也非常關注,家產其實也是一部分,一旦報導出去,齊燮元自然要麵臨更大的衝擊。
督軍們怎麼玩是一回事,可你小子把大家的裏子麵子都兜了出來,就是不懂事,是拆台,給大夥上眼藥。最後無奈,齊燮元隻能將李純的財產隱秘了九成,報出200萬的財產,但就算如此,也在上海灘引起了轟然大波,當督軍太掙錢了。
王學謙覺得陳炯明手中可能也有一筆錢,應該可以滿足他遊曆世界的願望:“當然,隻要你想去哪兒,自然可以去。到任的事可以緩一緩。”
“去不了?”
“時間上不著急,對了……”王學謙想起來,歐洲有幾個國家開始使用護照,不能像在一戰之前,想去哪個國家買上船票就能走:“護照一兩天就能辦好。”
好歹也做過幾天的外交次長,王學謙這點情麵還是有的。再說了,不是他吐槽,民國的護照質量絕對是考驗造假行業的行業標準下線,仿造實在簡單。隻要有領事館的蓋章,就是真的。
其實,自從法國弄出了一個護照,各國紛紛效仿,可實際上法國人也不拿這玩意當事,隨便的很。
隻不過,萬一被詢問了,有一個官方的證件能夠省去很多麻煩。
“不是護照的事。”陳炯明語氣有點衝,似乎是和自己較勁似的。
“那麼是人?翻譯,對了,去歐洲美國,語言不通翻譯少不了。”王學謙恍然大悟。
陳炯明有點赫然的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王學謙道:“沒錢。”
“錢的事好說……哎等等,你說沒錢?”王學謙瞪眼問道,感覺就像是天方夜譚一般,陳炯明當的這個督軍難不成是假的?連去美國的錢都沒有?
“美國雖發達,其實消費和上海差不多。”王學謙補充道。
陳炯明這輩子都覺得沒有如此難堪的場麵,可問題是,他不得不說出自己身上最尷尬的事:“買不起船票和路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