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打漁一樣,一網下去,拉上來有白條,鰱魚,鯽魚……忽然間,那條在網眼裏撲騰地異常歡實的紅鯉魚,將整網的收獲都比了下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岡村寧次就是這條紅鯉魚。
很多後來的曆史學家,軍事學家都得出一個結論,二戰時期,日本並不缺乏優秀的士兵,也不缺乏軍事素養高超的悍不畏死的基層軍官,更不缺乏作戰勇猛的將軍,但有一個軟肋,就是缺能夠指揮大型戰役的帥才,十萬人就是一個極限。
手下一旦雄兵幾十萬,大部分日本將軍都會抓瞎,以至於變成各自為戰的局麵。
缺乏,並不是說沒有。
在亞洲,作為日軍的主戰場,能夠配的上帥才的,也就是岡村寧次和山下奉文。
其他日本軍界的大將雖然有些在日軍中很有名望,但要麼就是交戰時期擔任戰區司令官時間不長,要麼就是根本沒有指揮作戰。比如說梅津美治郎,在日本陸軍中的地位不下於岡村寧次,但卻並沒有太多戰場上的表現。日俄戰爭中倒是有過經驗,但當時他不過是低級軍官,最大的表現曾度也就是那種打赤膊,頭紮喪門帶,大喊三聲‘板載’,當炮灰的‘肉蛋敢死隊’成員。
而岡村寧次不一樣,這家夥在日軍之中屬於實幹派,主要是沒後台,想要表現也沒有機會。
另外也是屬於大器晚成的軍中高官。
他不同於石原莞爾之類的,本來就有天才之名。‘三羽烏’是後來其他軍界新秀崛起之後,才讓他沾光的一種溢美之詞。在二十年代初期,這家夥還一臉倒黴相,連帶兵的機會都沒有,更不要說進入陸軍參謀部的機會了。快四十歲的少佐,怎麼看都像是準備在少佐這個軍銜上混到退休的兵油子。
在福建被巴頓生擒的岡村寧次不過是少佐軍銜,而且屬於那種混的極慘的角色。日本陸軍和海軍都有一個傳統,一是進入高級軍校;二是有間諜經驗。
可二十年代的間諜經驗,在日軍中多數是擔任過外交武官。按理說岡村寧次符合了晉升的條件,從軍也快二十年了,這個年紀如果要晉升,就該進入常備師團,擔任大隊長,或者聯隊副這樣的職位,然後在一兩年內扶正,成為聯隊長。
朝內有人好做官,岡村寧次的老爹是破產武士,這是一個帶有粉飾味道的詞語,通俗一點就是‘混混’。
就連一直被認為腦子缺根弦的東條英機都已經混到陸軍大學當教官了,聽說不久就要被調任陸軍省擔任參謀,而岡村寧次依然就沒有任何生發起來的跡象。這是日本陸軍最高參謀機關,在參謀本部沒有建立之前,一直是日軍最高的指揮機構之一。(和世界上大多數列強一樣,日本在二戰前,陸軍和海軍是沒有一個完善的協調指揮機構的。)
要知道,當年在歐洲,岡村寧次和永田鐵山,小畑敏四郎密謀的時候,東條英機雖然也在,不過在門外望風的馬仔而已。
根子就出在東條英機的老爹是中將,而岡村寧次的老爹是混混。
別以為死一個日本軍官是大事件,一個少佐而已,在三十年代中期可能是大事件,會引起兩國大戰的導火索。可是在二十年代,華盛頓會議剛剛結束,日本國內的政體還並未被軍隊掌握,軍費居高不下,主要是海軍的‘八八造艦計劃’太過龐大,已經快拖垮了日本的國內經濟。任何一個國家,在短短幾年內,建造八艘戰列艦和同等排水量的戰列巡洋艦,都是無法承受的。
雖然日本掙紮了很久,也沒有完成這個重任。
隻是建造了兩艘長門級戰列艦,就已經抽空了日本的國庫,聽說天皇連鹹魚都舍不得吃了。本來就不受待見的日本陸軍卻因為海軍的擴張,被進一步壓縮了生存空間。軍費撥款越來越少,加上日本緩和政治的實行,如果這個時候殺掉岡村寧次,估計也掀不起浪花來。
殺?
還是不殺?
留著解悶肯定是不行的,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應對。王學謙沒想到剛踏上福州的土地,他就遇到了一個難題。
“讓孫將軍來一趟。”
“那位孫將軍?”陳布雷愣了一下,浙軍之內似乎沒有姓孫的將軍。
“孫傳芳!”
王學謙揉著太陽穴,腦仁嗡嗡的疼。沒想到孫傳芳的軍隊內,竟然混入了日本軍官。岡村寧次會是一個人來的嗎?恐怕不見得,就算是他智慧過人,恐怕也無法做到麵麵俱到,控製一個完成的情報體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