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紅利,在西方世界可能並不會太過重要,但也不容忽視。可是在華夏,在民國,官僚資本是獲得市場和豐厚利潤的唯一方式。也是小商人成為大商人必須要經曆的一個過程。
盛世才和胡雪岩,都是紅極一時的商人。
前者是李鴻章的商業代言人,後者是左宗棠的商業代表。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沒有官場的支持,他們什麼都不是。
前提還是官場的代言人是否擁有足夠的權勢,一旦官場失去依靠,商業必然陷入困頓。這是清民時期商業的一個特征,官僚製本橫行的一個原因。浙商在左宗棠之後,就一直沒有太多的發展機會,原因就是政治上失去了庇護。
張靜江的政治投機,其實就是源於此舉。如果他的投資獲得成功,南潯張家立刻就會升格為浙商之首。回報太過豐厚,以至於就算是風險極大,張家也會不遺餘力的支持張靜江的政治投機。
可惜,張靜江的投機似乎再一次宣告失敗了。
商場如戰場,勝了就是勝了,輸掉了很那有機會重來。這讓張靜江難以接受這麼一個結果,吞下自己釀下的苦果。尤其是看到孫大先生為了他而發出的那份‘低聲下氣’的電報,讓他一下子內心崩潰了。
“張某不才,但絕對不會向王學謙低頭,讓他有本事來抓我,槍斃我……”
可能是內心的宣泄,也可能是自暴自棄的絕望。總之,張靜江的反應太過激動,讓準備過來勸說的宋子文和胡漢民極為被動。相比之下,宋子文對張靜江的行為是反感的,是鄙夷的,是憤恨的。正因為張靜江的一意孤行,讓‘國黨’陷入了被動的局麵。
好不容易和浙商之間的默契,將因為一場不成功的兵變,蕩然無存。
胡漢民多少還顧及一些同誌感情,委婉的表示:“人傑,浙江的事很複雜,一時半會恐怕也理不清楚,不如這樣,我們先去上海,大先生在上海也非常關心浙江的局勢變化……”
張靜江是一個政治投機客不假,但他也年輕過,並對孫大先生的信仰非常崇拜。同時,也並非是一無是處的浪蕩公子,而是一個有才學,心中有抱負的人。
他身上最大的悲哀就是那場家裏的火災,直接導致了他身體的殘疾,以至於性格上過於偏激。不過也要看人,對胡漢民他還不至於不明事理的胡攪蠻纏。可要是麵對王學謙,那就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了。
好在,王學謙並沒有見張靜江的打算,更貼切的說,王學謙沒有拘捕張靜江,審問這位‘造反’頭子的險惡用心的心思。
可張靜江並不傻,他從胡漢民頗為婉轉的語調之中,似乎覺察到了他不為知的隱秘。如果是孫大先生的妥協,他倒不是太擔心。因為,事情已經鬧成這樣了,孫大先生再表示強硬的態度,王學謙就要麵子上不好看了。
王學謙畢竟是一方的封疆大吏,在東南的勢力已經屬於第一個等的強悍。對話孫大先生也不會有任何不妥,雖說這種結果讓‘國黨’不少內部成員非常不習慣,但勢比人強,就算‘國黨’上下不承認王學謙的地方政權,但真要站在這位民國最年輕的督軍麵前,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展堂兄,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話沒有說清楚?”張靜江表情警覺的盯著胡漢民。對了,人品飽受爭議的胡漢民,有一個頗為俠義風的字,叫展堂,不過和白展堂沒有什麼關係。
胡漢民偷偷的看了一眼邊上的宋子文,心中有些不忍。
可是宋子文本來就看不上張靜江,站在他的角度,民國政界還真沒幾個人能入眼。王學謙除外,這家夥在宋子文的眼中已經不是凡人了,是上天派來打擊凡人的妖孽。
不過,能夠讓宋子文都要仰望的妖孽,肯定不包括張靜江,你以為他哈佛博士的頭銜是假的?
以前,宋子文最多將張靜江當成一個人手,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手,但是杭州兵變事件失敗之後,張靜江的能力從正數銳減到了負數,已經被宋子文開始質疑起張靜江的智商來了。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矯情,就這份眼力,已經讓他看輕了人品。
至於才華,抱歉,宋子文真沒有看出張靜江的與眾不同來。還有他和張靜江接觸不多的原因。
正因為宋子文對張靜江沒有絲毫的好感,他就根本不在意張靜江的反應,或者是內心的承受能力,反而從兜裏將孫大先生發給王學謙的那份電文拍在了茶幾上,這一幕,讓胡漢民有些不忍的臉頰上的肌肉顫動了幾下,頗為明顯。
張靜江遲疑的看了一眼胡漢民,顯然,這份已經不像是電報紙的電報,厚厚的摞起來,足有十幾張。
而這份電報,肯定是能夠解開他心頭疑惑的關鍵電報,舔了舔嘴唇,他還是拿起了電報,不過伸手的那一刻,有些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