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度落寞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甘,民國的問題很多,封建殘餘,帝王殘餘,軍閥割據,加上列強的環視……太多了,多了任何一個國家的曆史都不曾有過的複雜。
光從國內的局勢來說,短期獲得統一就是千難萬難。更不要說國家富強,人民富足了,這些都已經是奢望。
作為師兄,夏壽田的心中當然明白師弟楊度在感慨些什麼,生不逢時?確實可能有,但並不是主要的,更重要的是積弊依舊,難以下手的無可奈何,對於這麼沉重的問題,夏壽田不準備多加討論,因為說不出個所以然,就成了無病呻吟,徒招煩惱:“對了,聽說你加入‘國黨’了?”
楊度愣神點頭:“沒多久就後悔了。”
夏壽田一口酒卡在了喉嚨口,一陣聲嘶力竭的咳嗽之後,仰起頭,雙眼中充滿了血絲和淚水,這是被嗆的,可內心同樣是翻天巨浪:“後悔你還加入?”
楊度仰天長歎:“他太能說了,我太單純了。”
言下之意就是孫大先生的蠱惑能力天下第一等,而楊度是識人不明。也可以這麼說,陳炯明的叛變成了孫大先生政治生涯中最大的一次危機,而楊度的棄暗投明,卻成了孫大先生宣傳的武器,成了粉飾其政治路線的工具。
楊度是聰明人,從孫大先生的通電就發現了端倪。
民國的政壇發生的烏龍事件數不勝數,孫大先生在陳炯明兵變事件中灰頭土臉的逃到上海。
這次還算好,以前孫大先生在政壇摔跟頭都是要逃去日本的……
可問題是,陳炯明的叛亂太過突然,對‘國黨’的打擊也是最大的。按理說,孫大先生極力拉攏下台的段祺瑞,在東北的張作霖和曹錕反對,曹大總統在燕京聽到孫大先生的倒黴事一定會歡歌雀躍。可讓人奇怪的是,曹錕竟然將陳炯明也定性為叛黨。
敵人的敵人,還是敵人。
這其中有夏壽田的斡旋,同時也是曹錕在政治手腕上的幼稚。其實隻要給陳炯明一個合法的身份,這位‘國黨’軍方的大佬在廣東的控製就更加的穩固,而‘國黨’在民國最大的老巢也注定將失去,再無翻身的希望。可惜,曹錕並不是一個能看地清楚的人,才稀裏糊塗的聽信了夏壽田的‘讒言’,也算是幫了一把師弟楊度從中調和。
但此刻讓夏壽田為難的是,他原本是想要通過‘國黨’的關係,去杭州和王學謙談判。
現在看來師弟楊度在‘國黨’也不如意,恐怕難以從中說和。
“師弟,你覺得請孫大先生從中調和福建的局勢,是否有和平解決的可能?”夏壽田試探的問了一句。
楊度搖頭反對道:“王學謙對‘國黨’的宣傳並不認同,恐怕難以說和。不過我可以介紹一個人,或許他能夠幫上忙。”
“誰?”
“杜心五?”
“是他?”夏壽田是見過杜心五的,不過當時是在燕京,倒黴的杜大俠是作為‘國黨’派遣內閣的成員在燕京主持農林部的工作,可是宋教仁被刺殺成為了‘國黨’和袁世凱之間蜜月期結束,雙方兵戎相見,杜心五也就被袁世凱軟禁在燕京好幾年。
“他不是‘國黨’的人嗎?”
夏壽田有這樣的疑問也沒有什麼過錯,畢竟‘國黨’這些年四分五裂,大部分早期的核心成員都離開了,孫大先生周圍的人大部分都是眼高手低的主。
杜心五離開的原因更加隱秘,很多人都不清楚,但楊度在上海當寓公的這兩年卻漸漸猜到了一些,可能和宋教仁有關,也可能會和孫大先生的第一次討袁戰爭有關。
宋教仁被刺,一開始並沒有爆發到必須內戰的地步,但是孫大先生在江陰突然舉起討伐的旗幟,公開討伐袁世凱,才成了激化矛盾的導火索。而當時在‘國黨’內部有很大話語權的杜心五、林長民、蔡元培等人都在燕京,而且對討袁毫不知情,這不是把自己人都賣了嗎?
所以楊度猜測,其中並不排除利用‘討袁’這杆大旗,排除異己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