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上海銀行界的一員,陳家的人,多半有點耳聞。
雖然陳光甫在家從來不談公事,但是銀行公會年會將提前召開,在陳家並不是秘密。
去年的銀行公會的聚會卻搞得聲勢很大,幾乎民國叫得上號的銀行都派出了董事會成員,或者是總經理參加了那次聚會。這在民國的銀行業中也是絕無僅有的,因為來的人太多,上海總商會的總會館被當成場地開會。
為期一周的會議,對於中小銀行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民國的銀行業還處在草頭王的時代,規模都不大,可是才一年之後,民國的銀行界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首屈一指的就是浙江的兩大銀行,因為受到浙江工商業的蓬勃發展,迅速崛起。
上海商業儲蓄銀行,也通過了裙帶關係,被拉上了第一集團之中。
加上原本就實力就雄厚的遠東銀行。
形成了以上海、寧波兩個城市的銀行圈,加上同行之間的股份置換,收購和吞並之後,四家銀行的資本也迅速突破了千萬。鐵路投資,航運,紡織業都已經成了新的投資熱點。除了紡織業之外,其他兩個行業,以前都是外國銀行為主要的投資目標。
而東南鐵路的建造,將打破這種單方控製的格局。其實是彙豐、渣打吃大頭,花旗銀行吃小頭,華比、道勝等銀行喝湯的局麵,衝擊最大的肯定是英國資本的銀行,而其他銀行樂的看戲。新的格局已經被打開了。
在北方,鹽業銀行、金城銀行、大陸銀行、還有新建立的中南銀行,也發展迅速,通過鹽業專賣等結算方式,積累了大量的資金。
小銀行連看一眼都沒希望的買賣,這幾家銀行都是有機會參與一把的。
比如用白銀作為杠杆,撬動英鎊的彙率。
膽子大的,比如前直隸總督張鎮芳的鹽業銀行,他要不是稀裏糊塗的支持張勳,陷入了黎元洪和段祺瑞的政治漩渦之中,也不會一度失去對銀行的控製,在被看押期間,銀行被段祺瑞沒收。段祺瑞倒台之後,他雖然拿回了銀行,但迫切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合作者。
王學謙就成了他最合適的合作對象,所以在籌集投入倫敦貴金屬市場的白銀的時候,鹽業銀行是最積極的。
其次就是中南銀行,史量才雖然是報業大亨,但魄力還是有的。
反倒是資本雄厚的金城銀行、被北洋政府債券拖累的大陸銀行,投入的本金不多。
雖然不多,但也是到了分紅的時候。
乘著銀行公會一年一度的年會,幾大銀行的大佬相繼從燕京、天津出發,目標上海。
仿佛已經聽到風聲的張鎮芳最近都是喜笑顏開的,人逢喜事精神爽,鹽業銀行以前的經營項目多半和政府債券有關,幾乎和金城銀行在業務上重疊。其實也說不上重疊,因為北洋財政這個爛攤子,一家銀行根本無法補那個大窟窿。
寅吃卯糧也是常有的事,甚至北洋政府曆屆‘苦逼’的財政總長,天天巴望著從‘交行’和‘國行’交割的關稅和鹽稅。偌大一個國家機構,每年正兒八經的財政收入就500萬。在頂頭上司、手握軍權的將軍和英國人的夾縫中,苦苦的掙紮。
而英國人控製了民國的鹽稅和關稅之後,鹽稅幾乎根本就不征收,反正北洋財政部哪裏是從來看不到鹽稅的收項。而關稅訂的極低,隻有5%。可即便在低,就按5%來算,民國一年的進口額也不會隻有一億銀元的貨物,因為僅僅美孚石油1920年在民國的銷售額就在1400萬兩白銀,差不多是2000萬銀元的金額。英國人很自然的忽略了大部分對自己要征收的稅收,並豁免了盟友的稅收。
這在洋行界,銀行界,財政界,甚至經濟學界都不是秘密。
因為這個秘密說出來無比糟心,就算反對,也沒用。除非民國有能夠擊敗英國的軍事實力,最不濟也要能夠擊敗英國在遠東的軍事能力,才可能將關稅收回來。
而民國的財政界和銀行界一直有著模糊不清的關係,誰沒有受過英國人的氣?
就算是銀行業,也是如此。
所以,對於能否阻擊英鎊,幾乎沒人看好,但是有遠東銀行擔保的情況下,投入的資本每家銀行都不在少數。王學謙一再推遲回國的時間,讓這些銀行的大老板們都中望眼欲穿的心焦,好在王學謙抵達的上海的消息,一下子傳到了民國銀行界。
這才讓那些深怕血本無歸的大老板們,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該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分紅利的時候了。
張鎮芳在王學謙抵達上海後,第五天,抵達了上海的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