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談判還沒有開始就發力,亂拳打死老師傅。
這是顧維鈞在談判還沒有開始之前,就已經決定好的談判方針。而和王學謙商量之後,兩人都把目光放在了租界上。
上海的英租界起源於鴉片戰爭之後,《南京條約》簽訂後,有上海道和英國人協商的結果。所有的檔案,在燕京的外交部有留存,在上海原本的道台衙門中也有留存,想要找到原件雖然不太容易,但是對於王學謙來說,隻要人力能夠不足的,都不算事。
至於為什麼王學謙、顧維鈞一致認定,租界的區域是關鍵,太好理解了。因為在正規的文檔中,越界路橋附近的蘇州河和蘇州河橋,可不屬於租界。
雖然公共租界是英租界和美租界合並之後產生的,但是在正式文檔中,‘越界路’附近可都是屬於華界,隻是當時的政務廳的官員不敢得罪洋人,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公共租界越來越大,早就超出了原來協議中簽訂的區域。
就聽到顧維鈞用感激的眼神對送資料過來的陳布雷笑了笑,為了這幾份文件,陳布雷帶著三十多個報社編輯和文案,一頭紮進了龐大的資料庫中,整整十多天,才找到了這些資料。
顧維鈞舉著手中的一份文件,語氣激動,或者說用氣憤來形容更加貼切一點:“諸位,我手上拿的是道光二十五年,也就是西元1845年上海道台頒布的告示,其中明確確定了英租界的範圍在愛多亞路往北,一直到李家莊,經過考證,這個李家莊的位置應該在現在的大馬路附近……”
“這是在英國駐滬領事巴富爾便與上海道宮慕久開始長達兩年左右的租地談判,才確定下的《上海土地章程》,不過後來出現了一些變化,就是在道光二十八年英國領事阿禮國與蘇鬆太道麟桂商定將租界擴展為北至蘇州河,西至周涇浜與蘇州河畔蘇宅之間的一條直線,也就是之後的西藏路為界。姑且不論,這種通過私人購買的方式是否合法,但也是英租界在上海有書麵效應的文件。”
要是沒有人打斷的話,顧維鈞當然準備一直說下去了,英租界說完,還有美租界。
或許裏丁伯爵已經感覺到了顧維鈞說的這麼賣力,可能是一個針對英國政府的陰謀,但也僅僅停留在懷疑上。但是實際上,一個國家和一個國家簽訂的協議,這麼可能變成一個國家和私人簽訂的協議?
除去這些,別說公共租界的西區,就是北區,都是站不住腳的。
雖然公共租界通過不斷的擴張,用既定事實來擴張地盤,但實際上,英租界隻應該保留在公共租界版圖的中區。
別人不清楚,但是作為在上海生活了十多年的傑彌遜爵士非常清楚,這種事情是認準不起來的。
一旦認真,最後會讓英國政府處於極其被動和尷尬的局麵。
心急火燎的傑彌遜爵士走到裏丁伯爵的邊上,靠著對方的耳畔,輕聲的低估了一陣。雖然沒有人知道這位還在任上的英國駐滬總領事到底說的是什麼,但是明眼人一看裏丁伯爵發黑的臉色,就知道一定是對英國政府非常不利的局麵。
租界?
尤其是租界的區域,是追究不得的。
可是顧維鈞在台上說話,作為主人的裏丁伯爵,總不能把人從台上給拽下來吧?
一旦這樣做了的話,那麼給人的感覺是,英國人理虧,甚至輸不起。可實際上,英國人已經站在了理虧的立場上。這一刻,連裏丁伯爵都開始動搖起來,他鼓動在上海的其他國家的領事館,作為公共租界的主人,同時向民國政府施壓的手段,是否可行。
可就在這時,顧維鈞已經開始說起了美租界的起源:“從道光二十七年,上海道台和美國領事之間的口頭協議,一直說到同治二年,正式簽訂美國租界協議。”
其實美租界簽訂的協議,要比英租界大很多。按照有據可查的協議,英租界應該是在2800多畝,美租界要比英租界大很多,但是也隻有7000多畝。
但是很不幸的是,英美租界合並之後,並不包括蘇州河慘案發生地,新閘河橋附近的區域。
那片區域,並不是租界的範圍,而是華界。隻不過是英國人強占的租界,在華界,英國巡捕指揮部下殺人,就足夠讓英國人喝一壺的。當然,在往常英國人黑著臉,也不打緊,最多不搭理民國政府罷了。
現在是英國政府迫於輿論和民眾的雙重壓力,不得不用談判解決矛盾的時期,這樣的證據被拿出來,確實對英國政府來說非常不利。
“……在慘案發生的地點,新閘河橋邊。我能夠很明確的告訴在座的每一個人,那是民國的土地,是華界,而不是租界。英國巡捕詹姆斯少校的行為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侵略戰爭,而不是單純的像英國政府描繪的那樣,為了保護英國僑民的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