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聶雲台習慣性的雙手團握在小腹之上,一晚上都說了一大堆不鹹不淡的車軲轆話,等到酒菜撤下去,也該進入正題了。和宋漢章交換了一下眼神,來到了位於二樓的書房。
華燈初上,西摩路雖然在公共租界的西區,但是周圍隻是星光點點的燈火之外,並沒有如同霞飛路上的燈光閃爍,也沒有大馬路的繁華,更多的是夜晚之後的寂靜。
畢竟,這是公共租界中少有的富人聚集區,周圍幾乎沒有公寓,大部分的房子都是獨門獨院,高牆綠瓦的別墅花園洋房。
關上了書房的窗戶,窗外駁雜的夜蟲聲,頓時被一扇透明的玻璃窗給力開來。
果然,在送上咖啡之後,這次對於聶雲台期待已久的談話才開始。
“找兩位過來,其實是因為談判明天就要開始了,商會給我的條陳我也細看過,基本沒有太大的問題。因為談判團負責人是顧維鈞次長,他希望商會出兩三個代表,加入談判團中。所以……”
聶雲台聽王學謙的口氣,似乎是顧維鈞的要求。需要商會出麵主要談判商會利益的意思。
當然,這要分兩麵看,商人參加罷市是一回事。法不責眾的道理,大家都清楚。跟著一窩蜂的給英國人難堪,也沒什麼。但是真要是成為商會代表,帶著商會的要求去和英國人交涉,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槍打出頭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像這一類的諺語,在華夏數不勝數。
不過,既然已經是上海總商會的會長,聶雲台清楚自己的作用,剛想開口,卻出乎他意外的是,宋漢章開口道:“要是子高不嫌棄的話,我給你打打下手。”
“宋行長說笑了,我不過是風雲際會,才又這麼一個機會,讓王某主事,但宋先生要是願意屈就的話,王某甘願給宋先生打下手。憑借宋先生在銀行界的威望,想必沒有會質疑宋先生的資曆,反倒是小可年少淺薄,總少不了會讓人覺得年紀太輕,缺乏說服力。”
“子高說笑了,你要是想要在商界出名,誰人會不識君?隻是我也算看出來了,子高誌不在商界,也是商界一大損失。”
“兩位,就不要相互吹捧了。”聶雲台眼神複雜的看著宋漢章和王學謙談笑風生的對話。
他本人其實更加擔心的是,會是戰爭結束之後,歐美列強對遠東市場的看重,必定會讓上海的工商業進入更加嚴酷的時期。英國人想要在租界內給華商的壓力,不過是初期的試探。
當然,英國人也吃到了這種試探之後的苦果。
但是聶雲台並不認為,這是因為上海商會團結的結果,反而是幾次大事件都趕在了一起,才讓英國人有種猝不及防的局麵發生。尤其是,和商會沒有多少聯係的學會,還有工人大罷工的加入,更讓他感覺到,商會的成功僅僅是一種表麵上的成功,實際上更大的成功並不在商會。
那麼就存在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商會是沾了其他勢力的光,才有眼下的大好局麵。
最後,商會獲得最大的利益,也是不可能的。
相比宋漢章來說,銀行的職員需要良好的教育,非常熟練的技能和社會人脈。所以,銀行辦的再大,職員的人數也不會太多。可是像紡織業,繅絲業,就不一樣了。雖然已經進入工業化時代,但是棉紡業永遠是勞動力最密集的行業。
萬一,工人們在商談之中需要增加工資,對成本將是一個非常大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