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竹軒根本就沒衝動的打算,在黑洞洞的槍口下,他連動怒的資格都沒有。
人死了,錢沒了,連老婆都是別人的了……
話糙,理不糙,就是這麼一個道理。
沒有打算在胸口被槍口指著的時候,展露一下民族氣節,這已經不是大義凜然了,而是犯傻。顧竹軒努力在臉上擠出一些笑容,可看上去卻並不是在笑,而是在哭。
不過他的動作倒是讓現場的緊張氣氛緩和了不少,雖說顧竹軒的手下還有些不情願,但看到大哥都平舉雙手,讓對方搜身了,也不在堅持。
完成搜身的顧竹軒,跟在周傳根的身後,往茶樓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還用眼神打量,有沒有人關注他們。見沒人監視,這才小聲的詢問:“周兄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些話,我不敢說,但應該是你的手下闖禍了。”
“闖禍?”
在看到芮慶榮的待遇之後,心態有些轉過彎來的顧竹軒不由的心頭一緊,腳也邁不動步了,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或許是走在顧竹軒前麵的周傳根,從芮慶榮已經站起來的眼神中看到了異樣,或者是他聽不到身後的腳步聲,這才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顧竹軒遠遠的站在馬路中間。
“顧兄,據我所知,情況並沒有太糟糕。”周傳根其實心裏也沒底,但他還是用近乎欺騙的口氣,寬慰了幾句,已經方寸大亂的顧竹軒。
扶著顧竹軒,周傳根這才發現,這位‘蘇北幫’的老大,已經手腳冰涼,腦門子上油亮的,有些反光。
“顧兄!顧兄!……”
接連在顧竹軒的耳畔叫喊了幾聲,顧竹軒這才驚醒過來,眼神中除了驚慌之外,卻多一種讓人看起來有些落寞的決然。其實很好理解,隻有一句話,最能表現他此時此刻的心境:“老子要歸位了。”
當然,他也有不甘心,他甚至連自己得罪誰都不知道,就要從青幫大頭目的位置上,被踩入泥裏。
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顧竹軒死死的拉住了周傳根的手腕,臉上帶著一種絕望的表情:“傳根兄弟,你說我顧阿四平日為人如何?”
周傳根納悶了,你平時為人如何和我有什麼關係?
可他轉而一想,卻猛然的一哆嗦,看顧竹軒的眼神不對勁,心中暗想:“這小子不會是想要求自己給他美言幾句吧?”不是周傳根為人蛇鼠兩端,做人沒義氣,可是他也要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啊!
王學謙的身邊,芮慶榮都說不上話,有他周傳根什麼事?
當初,張嘯林不知死活的想要拿捏王學謙,還犯了王學謙的大忌,這才惹下了殺生之禍。之所以讓芮慶榮撿了個皮夾子,能夠坐穩張嘯林死後,上海青幫出現的空白,還不是王學謙的順手為之?
王學謙的身邊需要青幫的人,給他在上海灘保駕護航嗎?
看著周圍一身黑色軍裝,荷槍實彈的軍隊,估計王學謙要想在上海灘橫著走,早就沒有人能夠難得住他了。再說了,王學謙在洋人公使麵前都吃可開,這可不是青幫大佬能夠獲得的殊榮。想想黃金榮在法國公使麵前,常常被訓斥的豬頭一樣,可黃金榮倒是想得開,反正他聽不懂法語,法國人囂張,就讓他去。
周傳根想要拒絕,可勉強笑了笑,有些難以拒絕。
“你們怎麼都在路中間聊上天了?”正當周傳根尷尬,顧竹軒殷切的時候,芮慶榮小跑著迎了上來,急切的朗聲道:“顧兄,要是你能夠度過這一關,可不要怨小弟。小弟也是有難言之隱。”
“二哥說笑了,你看顧某還有這個機會嗎?”
芮慶榮在‘鈞培裏’的四大金剛裏排行老二,所以經常被人成為芮二爺,這聲‘二哥’在顧竹軒的口中還是第一次說。本來,顧竹軒跟黃金榮的時間長,地位實力都要遠遠的超過芮慶榮。嚴格的說起來,芮慶榮還不是黃金榮的直屬手下,而是杜月笙的手下,隻不過人在屋簷下,顧竹軒已經顧不得江湖輩分,麵子這個東西,能省就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