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門房傳來女傭和門房說話聲音,沈秋水從窗口探出腦袋問了一句:“誰在樓下?”
“太太,是有人給老爺送了一封信。”
信件是報社送來的,用的是報社專用的內部信封,拆開信件,是數張稿子,字體很大,將信箋的豎排格子撐的滿滿的。
史量才低頭讀信的那一刻,他愣了一下,因為寫文章的人是這兩年名聲鵲起的一個學者,但是這個人應該在燕京,什麼時候跑到上海來了?
翻過一頁信箋,史量才這才看到了文章的開頭,忽然間,他的眼神像是亮了不少,文字中透著那種讓人心曠神怡的甘冽滋味,有種如飲甘泉的感覺。
“好文章!”
還沒等看完,史量才這才拍案叫起,這讓沈秋水有點癡迷,她眼中的丈夫就是這麼一個真實的人。雖說這些年有了地位,錢,但很多性格上的東西,是說什麼也改不了的。
史量才開心的大笑起來:“有了這篇文章,我就可以向老師交差了!”
“原來你竟然想的是這樣,要是讓老師知道,看你這麼自圓其說?”沈秋水道。
史量才這才為難道:“你知道的,我是遠離政治的人,老師當時的要求確實讓我很為難。但現在不同了,有了這篇文章,不僅報社可以獨樹一幟,備受關注。而且我也不用擔心不能滿足老師的要求,而心中有愧了。”
“對了,讓人準備,每天我們去上海。”
沈秋水其實也想陪伴在史量才的身邊,但是一想到史量才在上海還有一個家,心中就不免有些淒苦:“你是知道的,我可喜歡上海的吵鬧。”
史量才哪裏猜不透沈秋水的心,心中難免有些緊張。
好在看到沈秋水並沒有埋怨他的意思,這才笑道:“我過兩天再來看你。”
心中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史量才這才感覺一陣倦意籠上眉梢,看著熟睡的丈夫,沈秋水卻好流露出一種難舍的情愫。
說起來,新聞這東西,真的禁不住深挖細篩。記者一多,各種讚成的,反對的,甚至是謾罵的聲音都竄了出來。王學謙雖說是躲到了漕河將邊上小漁村裏,可是每天的報紙,也是有人通過最快的方式,送到他的手上。
一大清早,鄭華胳肢窩裏夾著一份隔天到報紙,手裏拿著一根筷子,上麵插著兩個包子,另外小心翼翼的端著一碗稀粥,走兩步,喝一口粥,弄得和工地上的勞工吃飯一個樣子。
這兩天,報紙上風雲突變,將王學謙推在了風口浪尖上。
想到寧波政府因為選舉,甚至動用了新編的軍隊,警察輪番上陣,才彈壓了各地的反對聲音。
這種局麵,即便是看好寧波民主化改革的人都大吃一驚。
這樣的行為,還是民主嗎?
再說,寧波政府如此不遺餘力的推行選舉製度,甚至用高壓手段,強行壓下反對的聲音,還是民主嗎?
所有人都為這個成立才不到一個月的政府捏了一把汗,尤其是鄭華,看到王學謙灰溜溜的來到工地上之後,顯得沉默了很多,也頗為擔心。不過他開玩笑的手段欠缺高明,總有落井下石之嫌。
“你們這麼看我幹什麼?”
鄭華看到王學謙大眼瞪小眼的看著他,一點都沒覺察到自己身上的不妥支持,反而奇怪的問道。說話間,嘴唇貼著碗口,稀裏嘩啦的將碗口的比較涼的粥,吸到了嘴裏,就著包子咽下去。忽然眼睛一亮,驚喜道:“還有鹹菜啊!我來兩塊。”說完就要上手。
“老鄭,你的吃相。”王學謙不可思議的看著鄭華。
連平時和王學謙不怎麼對付的朱子興都認真的點頭道:“是啊!鄭博士,你真的是在美國留學的嗎?”
鄭華愕然,隨即滿不在乎道:“這不是條件不允許嗎?你要是給我下下廚做一頓牛排,我保證不出國人的洋相。”
“得了吧,我還想吃牛排呢?”朱子興看著能照出影子的稀粥,一臉的不情願。
鄭華也沒在意,將胳肢窩裏的報紙遞給了王學謙,報喜道:“子高,原來你小子不聲不響的請來了槍手,連他都給請來了,這下有好戲看了。”
“什麼意思。”
王學謙雖是滿腦子的疑問,但還是拿起了報紙看了起來,頭版頭條就是一篇社論,《變革的陣痛》,順著標題,讀下去,就感覺出一點不一樣的感覺來了。
最後看到署名,胡適之。一時間摸不著頭腦,心說:“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