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甫,你想過沒有,現在北方戰局撲朔迷離,要是段公能夠在台上,你們這些小職員的位置當然不會變化,該升職的也不會耽誤。可要是曹錕上台,整個內閣都要打工尷尬,像你這樣沒有根基的小職員,能夠保住差事都已經是萬幸了,還想著升職?”
“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麼?再說了,大人物在台上鬥的死去活來,跟我這個不入流的小吏有什麼關係?”衛挺生緊張的語氣似乎還有些發抖,突然卻像是自嘲一樣的笑道:“不過你知道什麼呢?上海灘雖然繁華,但京城的政壇傳來的消息可不會快!”
王學謙不認識般的默默看著衛挺生,這是他看到混得最失意,最倒黴的留美歸國博士,原本他以為宋子文已經夠倒黴了,沒想到衛挺生比之更甚。
宋子文不過隻是因為失戀,丟了工作,至少在家裏還是衣食無憂的。
而衛挺生的情況卻是為了五鬥米而折腰,而且由不得他選,不然他家裏人就要餓肚子了。說起來,庚子賠款留美學生一共辦了3期,09年到11年,不到200人。大部分學子的家境都太好,要不是考上公費留學這一條路,他們中大部分人都無法承擔出國留學昂貴的費用。
這大概也是衛挺生回國之後,一聲不吭的能夠忍受在大衙門裏,當一個不入流的小吏的無奈。
衛挺生顯然不太習慣自己的落魄和朋友之間分享,遲疑了一會兒,這才問道:“對了,子高。你回國後在幹些什麼?”
“我?”王學謙略微一點發愣的木訥,好在兩人已經坐在車上,周圍倒水都是可以信任的人,而且兩人似乎故意不想讓他們的談話被人知道似的,用法語在交談。
陳布雷支起耳朵聽的再仔細,也是白搭。
不過他已經看出來了,王學謙的這個朋友混得恨不得意,或者說,混得很慘。
“算是一個商人吧!”
“什麼?你怎麼可以變成一個滿身銅臭的商人?”
衛挺生反應巨大的質問,似乎王學謙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似的不堪。其中也飽含著濃濃的關切之意。
不過,王學謙並沒有絲毫的不悅,反而頗為坦然道:“商人也是社會的一份子,怎麼就成了滿身銅臭的惡人了呢?”
“ 你……子高,你可別糊塗。我們這些人,當初出去的時候,一個個趾高氣揚,似乎整個世界都被我們踩在了腳下,但隻有回來之後才知道,這不過是一個夢。夢醒了,就要一步步的腳踏實地的做起。還有就是夢想,既然無法讓自己改變社會,那麼教書育人,把自己的理念流傳下去,也是一項偉大的事業……”
衛挺生深情並茂的說著,說教的意味很濃,但王學謙倒不顯得不悅,聽得很認真。
衛挺生見王學謙沒有反駁,心頭也鬆了一口氣,繼續說:“或者你可以學我一樣,先在政府部門謀一個職位,用不了幾年,將來手上有點權力了,就能默默的改變周圍。我跟你說……”
說道興奮之處,衛挺生拉著王學謙的手臂,似乎胸口有千言萬語,不吐不快:“別看哥哥我現在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科長。”
王學謙不忘打擊的補充道:“還是副的。”
“沒錯,副科長。這總行了吧。”衛挺生也不惱,反而坦然接受自己在教育部不受待見的尷尬境地,但卻一點也沒有放棄的意思:“但是人不能隻看眼前啊!我雖然現在是一個小小的副科長,但我敢保證,要不了五年,我就能拿下處長的位置。到時候……嘿嘿……”